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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医生楞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兄弟你可真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弄得我使劲琢磨怎么个物理治疗。”
吴晨正色道：“怎么没有，拍背排痰不就是物理治疗。”
众人又楞了一下，张铭笑着拍了拍吴晨的肩膀：“我服了我服了，你这家伙就不该做护士，应该去跟小岳岳搭档。”
传染科的规培医生费晋略微有些嫌弃地说道：“吴晨，你们护士学的技能不多，把拍背都当成一项技能，把它看做一种治疗……”他摇了摇头：“你记住，这是一种可有可无的辅助手段，跟安慰剂相差不大，医生不会把它计入治疗选项的。”
张铭等人脸上都显出赞同的神色。治病要治本，不能治本的手段都是浮云，而拍背简直就是浮云上的一点点水蒸气，连治标都极为勉强，完全不值一提。
护士学的理论知识比医生浅显很多，对疾病的理解自然也浅，抓不住根本很正常。
说话间吴晨已经吃完起身。他的个头高，身体壮实，往那一站，费晋等人有一种仰望的感觉。
“费医生，你错了。一位很厉害的医学前辈说过：内科医生的通病是过于依赖药物治疗，忽视物理治疗；外科医生的通病是过于依赖物理治疗，忽视药物治疗。”
“拍背就是典型的物理治疗，看似不起眼，医生们常常不当一回事，但它绝非表面那么粗浅，实际暗藏玄机——你想一想，是不是犯了这位前辈所说的错误？”
几个小医生都露出不明觉厉的神色。接触临床一段时间，他们刚刚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见识到带教老师的厉害，正是敬畏医学前辈的时期。何况这几句话云山雾罩，具体内容没有，高屋建瓴的批判味道很浓，一听就很厉害的样子。
费晋略有些结巴地问道：“怎，怎么说？”
“拍背不是简单地拿空心拳头拍拍就行的，首先得掌握病人的病变情况，最起码得知道是哪个肺段有感染，又是什么样的感染；然后得掌握解剖关系，不说考虑到细支气管、小支气管吧，起码要到肺段支气管。”
费晋呆呆地看着吴晨，真的假的，拍个背还得考虑到肺段支气管？那可是第三级支气管，到这一步的解剖图就已经是迷宫了，自己勉强记得第二级支气管的解剖，本来准备转到呼吸内科才研究三级以下迷宫的。
“掌握了前面两点，才能有针对性地、有方向性地拍背，再加上适当地调整体位，利用重力，才能让痰液向上级支气管流动，而非相反。”
“你们想想，假设你们的目光能够透过皮肤直视各级气管，用拍背这种物理手段驱赶痰液，手法又高超的话，效果是不是不逊于药物？”
“何况它还没有副作用。”
众人的眼睛都明亮起来，吴晨这几句话简直是晨钟暮鼓，一下子为他们破开了迷雾，让一个一直被他们视而不见的领域出现在眼前。
“说得太好了，吴晨，那位前辈是谁？”费晋向往地说道：“肯定是华夏，不，世界一流的医学权威。”
吴晨悠然道：“韩翠花。”
我可没骗你们啊，韩老师真的是很厉害的医学前辈，她也真的说过这段话的。
费晋喃喃道：“韩翠花？没听说过啊。”
那边张铭已经请出度娘，上面清晰地显示：韩翠花，汉武大学护理学院副院长，主任护师，汉武市协济医院护理部主任。
费晋呆了一下，忽地大叫起来：“吴晨，你忽悠我。韩翠花不就是个护士吗，算什么医学前辈。还很厉害的医学前辈，还批评内外科医生，护士再厉害，能比医生还厉害？”
吴晨怒道：“韩老师是我们北湖省的护理学权威，怎么就不是医学前辈了？你看不起护士？”
“呵，不是我小看你们护士，你们能懂啥……呃，我不是这意思！”费晋一激灵，目光扫过四周护士们的怒容，求生欲瞬间点满：“各位姐姐，你们听我狡辩，不不……”
张铭等早就与他拉开距离，低下头一个劲地吃饭。吴晨也抬腿走人，正跨过餐桌和餐椅联结的支架，眼前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俏丽而妖孽的脸蛋上，常规的鄙夷满满：“大力水手，我看出来了，你不但傻，还坏！”
咚，吴晨常规地动作过猛，一下子绊在支架上，把整个餐桌椅都震地晃了一晃。
“妖女！”吴晨瞪了那幸灾乐祸的脸蛋一眼，大步而去。
第二天，吴晨早早地来到传染科，认认真真地进行晨间清洁。护士长到来时，他已经跟清洁阿姨一道完成了初步清扫，只待消毒了。
护士长目中掠过一丝诧异，微微点头，用她那独具的浑厚嗓音说道：“吴晨，你也来开早会，会后继续去做消毒。”
护士长来得一贯比较早，她向夜班护士了解情况时，护士们陆陆续续地赶到。三个女人一台戏，家长里短叽叽喳喳，本来寂静而满溢着消毒药水味的病房里渐渐热闹起来。
“哎，让你们买偏不信，昨天那夏夷贝可新鲜了，我家儿子一个人干掉一盆。”
吃货李姐一边扣着工作服的扣子，一边向姐妹们夸耀：“还有大黄鱼，简单清蒸一下，我老公就夸我的手艺比大厨还好。嘻嘻，其实是材料好。”
“你家有矿，我们可吃不起。”
“切，南华海鲜市场的海鲜又便宜又新鲜，要什么矿？”
女人都是吃货，说到南华海鲜市场，一群少妇少女的眼睛闪闪发亮，李姐咂了咂嘴，故作神秘地说道：“那里有野味一条街，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应有尽有。小梅，你妹不是奶水不足吗，买个穿山甲，通乳。”
小梅神色一动，连连点头，旁边几个年轻女孩都露出嫌弃的神色。
“还有你们几个戴眼镜的，那里还有蝙蝠卖。人家蝙蝠大晚上黑漆漆的都能飞，你们弄点吃吃，明目护肝，还治咳嗽。”
“好恶心。”
“吃野生动物犯法的。”
女孩们纷纷笑骂起来。
吴晨身侧的妖女伸了个懒腰，汹涌得吴晨有点眼花：“李姐，亏你还是学医的，这种荒唐的说法都信。”
“切，这可是华医说的，不信你去前面华医科问问。”
“好了，安静。”护士长浑厚的嗓音不高，护士站却陡然悄无声息。
夜班护士交班后，护士长做了简单的工作布置，最后特别强调道：“近期来了三个伤寒病人，这是近年来少见的。虽然还是散发，但我们要提高警惕，尤其是消毒隔离工作一定要做好，不能出现院内交叉感染。”
她看了看吴晨：“吴晨，伤寒的传播途径是什么？”
“消化道传播。”
“消化道传染病的病区消毒应该怎么做？”
对于传染科护士来说，这都是最基本的常识。吴晨不假思索地答道：“地面每天清洁消毒两次，使用不低于1500mg／L的含氯消毒液，拖把使用后须悬挂晾干；所有物体表面用消毒湿巾擦拭；呕吐物排泄物应使用有效氯5000mg／L……”
“很好，”护士长赶蚊子似的摆了摆手：“那你还愣着干什么？消毒去。”
“yesmadam！”吴晨大吼一声，护士长气得眼睛一竖，肥厚的手掌习惯性地伸向病历架。
吴晨转头就逃，身后一阵莺莺呖呖的轻笑。
32床正是伤寒，才16岁，双人病房内就她一个人，吴晨抓了消毒湿巾进去的时候，瘦弱的少女刷地裹上被子，警惕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吴晨好笑道：“喂，小说看多了吧，这是华夏的公立医院，哪有那么多坏人。看你脸色，体温还是很高吧？伤寒的特点是持续性高热，不能裹被子，影响散热，快拿开。”
少女把被子裹得更紧，整个人都蜷了起来。
吴晨无言道：“就你那小身板，谁要……”
见到小女生神色越发警惕，警惕之中还多了羞恼，吴晨果断闭上嘴，在门把手、床头柜等处一一擦拭。
斜对面的病房内，又传来38床闷闷的咳嗽声，随即李姐的声音响起：“痰还是咳不出？我来帮你拍拍。”
隐约的拍背声持续半分多钟后，费晋跟着五六个查房的医生走了进去。又过几分钟后，医生们络绎而出，昨天那中年男医生边走边疑惑地说道：“昨天下午不是咳出不少痰吗？怎么今天又咳不出了。”
随后他又自己解答：“偶尔咳出一点痰不能说明问题，咳不出才是常态，还是得请呼吸内科会诊，主任，您看呢？”
头发花白的老医生点了点头，略有些感叹地说道：“冬季的老年慢阻肺伴感染……请会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