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

　　上午8点30分，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叶见白能清楚地听周边异种的动静，它们大多会在晚上躲起来，等到天亮才现身，虽说失去了理智，但似乎也遵循着一套生物法则。
　　它们也并非完全不需要进食，除了攻击和分食人类外，还会经常三三两两地聚集起来捕猎其他动物。人们由此推测异种是群居的，而且也会划分群体。
　　自永夜纪年来临已过去八年，人迹罕见的城市在大自然面前变得不堪一击，除了大肆生长、将楼房街道几乎染成绿色的植物，那些曾经被人类挡在视线之外的野生动物也接连迁移到城市中来，与人类和异种一起，在这危机四伏的末日里形成新的食物链。
　　叶见白倚靠在窗边，轻轻掀开帘布，放任一缕阳光通过缝隙照进昏暗的屋内。
　　两个小时前，当刺眼的太阳完全从地平线升起时，叶见白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外面了。
　　永夜纪年里，阳光对人类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事物。人类在长达八年的求生时光里早已习惯在黑夜清醒，白天入眠。所以当全身被暖阳覆盖时，叶见白也泛起了困意。
　　他走进沿途的一栋五层矮楼房。这栋房屋大部分窗户都被封得密不透光，表明这里或许有人类停留，又或许曾经是人们的栖息地。总而言之，漆黑的室内对人类来说意味着相对安全，像这类明显是瘟疫爆发后施加了防护措施的特殊楼房，人们将其称为“”。
　　过道内还有数只异种在徘徊，黑暗的环境让它们如身处夜晚般行动迟缓。这些应该是到了白天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异种，也间接说明这栋尚无活人停留。但只要清理完这些异种，这里还是能成为理想的住所，毕竟外面的异种们不会在白天主动到室内去，更何况是这样阴暗的地方。
　　赶路途中若遭遇白昼降临，在附近找到，清理完内部的异种后暂时住下，几乎是叶见白这类人的生活日常。
　　黑暗下的异种虽然很虚弱，但数量过多也会造成一定威胁，好在这个的异种大都已经离开，叶见白不用再另寻他处。即便如此，还是花费一个多小时才解决掉楼内所有异种，疲倦的他将休息室选在二楼，这里每个房间的大门都未上锁，有的还半掩着，有的甚至大大敞开。
　　反正只暂住一昼，哪个屋都无所谓。叶见白想着，推门走进离楼梯口最近的一间房。
　　对现在的叶见白来说，只是临时避难所，白天先躲一下，晚上便立刻离开。他不想一直待在这里，如今夜晚的时间对他来说很宝贵，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跨过门框，四十来平米的小屋内弥漫出强烈的霉味，房间每一处都铺满厚厚的灰尘，之前在清理异种时，叶见白还在客厅角落里发现一具人形白骨。关于它生前的故事，他也懒得去联想。
　　抱着尝试的心态再次对整个房间进行搜索，最后果然一无所获，这里已经被洗劫得像尚未装修的毛坯房。
　　无所谓，抓紧时间休息。门锁被弄坏了，叶见白只好找来屋内其他重物挡住房门。
　　将所有防护工作做好后，他盘坐在地上，打开鼓得浑圆的双肩包，取出各种生活用品摆在地上，然后确认“那些东西”是否还在包里。
　　那可是自己此次出行的目的。
　　确定“东西”都在后，叶见白才松了口气，决定补充点能量。
　　将小袋自制代餐粉倒进嘴里，拧开军用水壶灌入几口凉白开，极度疲惫的身体迅速吸收着营养，叶见白感觉精力恢复许多，再抿一口水后，拿起小块肉干撕咬起来。对他来说，这类便携且易保存的食物才是首选。
　　叶见白一边吃着肉干，一边走到北面的窗户边。窗帘由各种不透光材料缝合而成，在连接处能看见订书针、线头和胶带，新旧不一，说明这块帘布曾被好几批人反复修补过。
　　这栋背靠街道，即使在二楼也能勘察外部地面的情况。叶见白小心地掀开帘布，从缝隙间打量街上的情况。
　　灾难来临时，官方并没有公布全球变异的人口比例，人们只能通过尚存的人类数量作大致判断，结果就是人类已经变得非常稀少，而且在异种和野兽共存的世界里，人口死亡率大大提高。八年过去，如今的大部分区域，可能方圆几公里之内才会见到一个活人。
　　此时叶见白正在视察的街道上，只有少数几只异种，阳光下它们的行动能力很强，一个一个弓着腰，降低重心环顾四周。在和这些怪物长达八年的对抗中，人类总结出异种的五感水平，黑暗环境下，它们对外界感知能力很差，只要与其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便不会被发现。可在有光照时，异种的感官宛如野兽般敏锐。
　　街上的一只异种似乎察觉到窗口的动静，突然将头抬起，与叶见白四目相对。叶见白怔住了，身子下意识后退小步，但仍然顶着帘布，没有回避异种的视线。那只异种随后开始咆哮，声音震耳欲聋，就算叶见白在二楼也听得清晰。
　　在声音影响下，其余五只异种也接连将目光转向二楼窗台，白天它们的眼睛成墨绿色，加上那张皮肤溃烂的脸，看起来格外渗人。但如今叶见白已习以为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挥舞双臂，似乎在向自己示威的怪物。
　　虽然没有理智，那群异种仍具备生物本能，它们清楚自己在黑暗环境下不是人类的对手，所以即使知道叶见白就在那里，它们也只能通过恐吓的方式去应对他。
　　叶见白也很清楚，这几只异种属于一个小群体。它们不会无理由地长时间停留，只有动物本能的它们虽然在行动上比人类更单纯，却更有目的性。而现在十分钟过去了，眼下这个异种群仍留在原地。
　　难道在对我守株待兔？不太可能，它们知道我晚上才会出去。叶见白将最后一口肉干扔进嘴里，看了眼时间。
　　9点11分。距平均入睡点还有4个多小时。
　　永夜纪年的人们通常在下午两点入睡，晚上九点醒来。
　　既然离休息时间还早，就观察下你们会干嘛吧。叶见白感觉肉干有点难嚼，又喝了口水。
　　其实与异种多年来的对抗经验，让叶见白已经猜到它们的意图，他只是在等待另一个角色入场。
　　果不出所料，没多久，在街道另一边，那群异种面对的方向，又出现一批迅捷的身影。它们以人类极限的速度奔跑，却能长时间维持体力，那不会是人类的身体素质。
　　它们也是异种。
　　这次到来的异种群，在数量上更具优势，叶见白清点一番，共有八只。它们与原来等候多时的群体保持十米间距，在街道两边对峙。
　　这种现象不是叶见白第一次见到。根据人们多年的生存经验，异种虽然拥有凌驾于人类的身体机能，反过来说它们也比人类需要更多的能量，以维持自己的行动能力。
　　在掌握异种的弱点后，人们在黑暗中寻求保护，将异种拒之身外，死于异种之手的人越来越少，失去主要食物来源后，异种只能另寻出路。有的把目标转向其他动物，但更多的，便是叶见白眼前的情况。
　　开始啰。叶见白咽下食物残渣，包住一口水漱起来。这次，他压数量多的群体赢。
　　如他所料，两边异种群在一阵互相咆哮示威后，加速冲向彼此，在剧烈碰撞后开始摔打，撕咬对方。超乎常人的力量让这场“群架”显得异常激烈，嘶吼声与肉体撞击声混合起来，传入叶见白耳朵。
　　此时叶见白已经改变姿势，只手托腮撑在窗台上，观看这场生死之战。没错，这不是异种内部的“游戏”，败者的下场十分惨烈。
　　战斗很快结束了，数量少的群体获得最终胜利。面对另一群苟延残喘的同类，它们通过破坏弱点——脑门和胸前的肉瘤，将其彻底杀死，然后开始分食这些“战利品”。
　　物竞天择，是大自然亘古不变的铁律，同样适用于异种。人类学会自我保护以后，缺乏食物来源的它们逐渐开始同类争斗，互相捕食对方。它们中也有大大小小的群体，结伴行动进行无差别狩猎，这样的结果导致很多异种死于内部争斗。
　　对人类来说，异种的数量因内斗迅速减少，降低了人们在外遭遇异种的概率。但相对地，尚存的异种都是经过竞争淘汰的佼佼者，若人类直接面对，对付起来会更加困难。
　　哎，居然输了。叶见白叹了口气，其实结果对他来说都无所谓，押注只是自己在这末日世界里的自娱自乐。数量多的异种群失败了，甚至是件好事，至少意味着他以后会少面对几只异种。
　　你们就多搞点内讧吧，最好把自己搞灭绝！叶见白突然想起一些往事，愤怒地朝那群正在啃食同类的异种群啐了口唾沫。然而刚吐完口水，那几只还趴在地上的异种便猛地抬起了头。
　　不会吧？这么远都能吐到？叶见白好奇间，发现它们原来并没有看自己，而是将视线转向街道另一边。
　　又有什么来了？叶见白想着，将帘布掀得更开些，以便获得更多视野。
　　远处，又是一群异种在迅速靠近，这次数量更少，可能只有四只左右。
　　不同的是，在异种群前方，还有一个正孤身飞奔的人影，其速度远不及身后的怪物，但每当有异种即将追上它，便会被其抬手间放倒在地。
　　人影越来越近，叶见白也终于看清它的模样。。
　　虽身材纤细矮小，却能背着数公斤重的护甲正常奔跑，披散的长发在空中无规则摆动，被些许灰尘覆盖的脸上分布着精致秀丽的五官，即使相隔数十米也能辨认出来。
　　人类？女人？叶见白诧异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