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哨

　　前出基地确实是工程学上的杰作，整个基地是围绕着一个巨大的奇点建造的。整个基地的设计目的就是为了在发现蛮族军舰之后能够使大量战舰从五光年之外的十七舰队母港迅速部署到这里。所以基地没什么强大的武器，但是周围却排列着帝国最先进的传感器阵列，能够发现以任何维度任意速度逼近的敌方航天器，并通过人工智能分析平台判别危险系数，通知舰队。
　　用基地老兵，高级军士长伯克的话说“我们的工作就是求救。”
　　基地附近几乎都是虚空，但是一个恒星将它牢牢地拴住，给人一种自己仍在一个稳定的星系之中的虚幻的安全感。这个单恒星星系只有一颗行星，与莫勒纳不同，行星表面气候湿润温和，适宜人类居住。它表面覆盖着一种叫做“紫罗藤”的非常简单的孢子植物，没有动物，只有二分之一的面积覆盖着海洋。从基地看去，宛如一粒紫罗兰的花苞。
　　洛霖来之前，基地里面只有一个守备人员，也就是上面提到过的伯克。他今年刚好五十岁，考虑到帝国的人均寿命有将近两百岁，他应当被算作是正当壮年，与四十一岁的洛霖几乎算得上是同龄人了。
　　伯克十八岁考入帝国战争学院，主修军事学，毕业后被分配到第一近卫军团做参谋军官，在第一次对抗神圣联盟的战争中得到晋升，第二次与神圣联盟的战争中他作为陆军大臣的高级秘书参与战争准备。但是因为陆军大臣叛逃一事，被军事法庭判有失察渎职罪，从此被发配前线。
　　洛霖仔细想想，那他应该已经驻守这个基地将近八年了。
　　伯克向洛霖细细讲解了这个只有一个可容纳三人的迷你生活区和一个五维计算机中心的工作站。不知不觉地，它们停在了最靠近跃迁门的露台。这个露台也用了同航空港一样的技术来封装大气。就在不远处，这里唯一的跃迁门闪着一股幽光。洛霖又一次在这样的全镜反射图像中审视着自己，他发现，星光扭曲了，自己渐渐被拖入黑暗无垠的宇宙之中去了。
　　伯克倚者围栏，关切地望向洛霖，眼光之中充满了悲悯。但他并不打扰洛霖，默默地看着洛霖如醉如痴地望着这个似黑洞物体。他知道，又一颗启明星，在逐渐归于沉寂。
　　终于，他打破了沉默：“我们的所有工作，包括每天测试分析人工智能分析平台的运转状态，检查基地设施是否有异常，每周进行一次战备演习。就这么多了，我们被发配到这里，并不是要经受肉体上的折磨，而是要像被贬谪的古人一样，忍受寂寞，忍受平庸，忍受卑微。有的人每日以酒浇愁，有人沉迷于虚拟世界再不问前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最终都无法继续面对这个世界，最终都选择了同一种归宿。这个基地原来就有两个发配来的将官，现在都埋在比邻星。”
　　伯克说的比邻星是他和之前的谪戍者几个对这个星系的命名，因为官方的编号过于生冷，它们不希望这样对待整日陪伴着自己的这颗星星。
　　“他们原来都是我的朋友，都是些胸怀大志才华横溢的人，可是帝国不能容忍失败，他们也不能蛰伏。对了，别老是盯着奇点看，你在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你。”
　　可是他的话也没能把洛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他只是看呐看呐，盯着自己的变了形的倒影，不明白自己将何去何从，慢慢地，他想起来了，来的时候看见值班室的门半开着，伯克好像往里面放了一把充能手枪。
　　刚刚伯克只是去拿了一下自己的饮料，便回来看看洛霖怎么样了，他刚进门，就吓得大叫“把枪放下！！”
　　洛霖这才惊醒，发现自己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竟然拿出了手枪，打开了电源。
　　“我就知道不应该把手枪藏这里！”伯克生气地下了洛霖的枪：“算了，你一个人还是别在这儿呆着了，反正这工作也没什么做的，你跟我出去散散心吧。”
　　也不管洛霖争辩，伯克就命令他换上了平民服装，拉着他出了办公室，进了一艘飞船。
　　“去大自然走走对我没什么好处，你就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行不行。”洛霖抱怨道，他猜想，伯克是想拉自己去比邻星上转转。
　　“去比邻星干什么”伯克笑道“那上面除了我的那几个老伙计什么人也没有，要我说啊，你要是不出去转转，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去跟他们做邻居的。”
　　“那我们去哪？”洛霖问道。
　　“过去十个天文单位，有一个星球，绿植不少，有个巴伯利安人的贸易站，那儿有个酒吧，有不少人类，那可是有人马座龙舌兰的。”
　　“啥？那玩意不是违禁品么。算了，管他呢。”洛霖说道“诶，对了，这附近有通向帝国的航线，为什么还要这个跃迁站？”
　　“那些是民用航道，‘龙’级战斗母舰无法通过，再说，那条航路的安全性也成问题，特别容易被人掐断，你问这个倒是提醒我了，一会去了，别提你是这个基地的，否则咱们两个可能会有大麻烦的，这地方可是充斥着前神圣联盟成员国的间谍。”
　　伯克说到：“这是个可升维度航天器，坐好了。”可升维度航天器在太空中航行就相当于远古时代的飞机在大气层中航行一样，可以快速跨过大片空间，但是适用航天器体积小、航程低。
　　帝国最新型的“龙”级战斗母舰上就装备了三百多架这样的航空器，不过相应地，帝国也掌握了防御高维度物体攻击的方法，不过那是帝国理工大学的成果，皇帝陛下跟洛霖说过，但是他说技术细节是帝国最高秘密，洛霖并不知道它的具体原理是什么。
　　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到达了这个十个天文单位之外的中立星系。洛霖说不清楚自己应当用什么样的话描述跨维度旅行的感觉，但是他发现，自己真的非常希望找一片空地，好好呼吸呼吸属于三维空间的氧气。
　　这个星系有三个行星，其中两个都是充满了氕氘氚海洋的类木行星，非常适合远途货船加注核聚变燃料。洛霖数了数，这里看起来停泊了上百艘星际货轮。货轮旁边是一个大型航空港，伯克说那里总是挤满了醉醺醺的水手，另一个去处总是可以看见各种高贵的星际旅人。
　　这个所谓的“另一个去处”是一颗类地行星，可以看到，蓝绿色交相掩映的是一片碳基生物的乐园。尽管宇宙中早有关于硅基生命的传闻，但是至今仍没有人曾经真正见过硅基的文明。。
　　就在这星球的上，一个悬崖边，河水下坠两千五百米，慢慢地滑入一方镜湖，旁边是雪山巍峨矗立，山谷之中一片茂密的松林向悬崖边铺展开来，最终留出一片苍翠欲滴的草地，尽头便是一间红砖黑瓦的酒家。
　　在这美景之中，洛霖忘记了自己在人世间的种种不如意，他问自己，美景如斯，出世未尝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