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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蜀都理工大学。
蜀都结束了格外寒冷的一年，太阳高悬，气温回暖。
莫江河一直觉得这样的气息很好闻，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光着脚板在田野上奔跑的时候。
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有最简单的，也是最纯粹的快乐。
于是他大学里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草坪过道的长椅上，呼吸带着青草芳香的空气，也是在呼吸儿时的回忆。
也就是偶然的一天，一个女孩走了过来，坐到了长椅的另外一头，手里捧着一本书，极为专注地看了起来。
她的青丝，在微风中飘散起来，她修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书页，眼睛像是琥珀，秋水流转，盯着书页目不转睛，长长的睫毛上方，眉梢随着书里的剧情时而紧蹙，时而舒缓。
要怎么形容她呢，莫江河扣烂了自己理工科的脑袋，想到了一个自己认为的，最合适的说法。
如池塘里盛开的白莲，貌若天仙，香远溢凊，亭亭玉立。
这样的女孩，当然要追求了。
莫江河觉得自己的春天也如季节一般到来。
然后，莫江河才发现，女孩已有许多的追求者。
年轻人们总是饱含着对爱情的向往和憧憬。
可他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即便自己可能没有那些追求者们帅气多金，但他觉得有趣的灵魂往往比好看的皮囊重要，而他自己就是有趣的灵魂。
于是莫江河改变了策略，放弃了直接追求的想法，决定先从朋友当起。
虽然许多的恋情止步在朋友这两个字上。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呀，不然这么多东西我要搬回来可麻烦了。”祝颜玥感激地看向满头大汗的莫江河。
“没事儿，都是朋友，举手之劳嘛。”莫江河笑了笑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心里却美滋滋的，那么多的追求者，祝颜玥只喊了自己帮忙，说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嗯，哦，对了，待会儿我要去学校外面喂奇奇他们，你要一起去吗？”
“奇奇，是那些流浪猫狗吧？”莫江河了解过女孩有去喂流浪动物的习惯。
“对，刚才你帮忙搬的就是给他们买的猫粮和狗粮呀。”祝颜玥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可以的，那你待会儿叫我，我先回去换个衣服。”平静的回应，莫江河的心里却早已欣喜若狂。
回到宿舍，莫江河以最快的速度换完了衣服，顺便照了照镜子，整理好自己的仪表，镜子里是一个干净整洁的阳光青年。
莫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会儿自己可要继续好好表现，好好把握这一次机会。
两人走出校园。
蜀都理工大学外面是一条河，顺着河边往左走大概一公里有一个公园，那些流浪的猫猫狗狗们就住在公园的树林里，祝颜玥用自己做兼职赚来的钱给三条流浪猫和四条流浪狗都买了木制的小窝，安置在树林深处。
莫江河感觉这女孩真是太善良了，跟那些只会在网络上呼吁人们爱护关心流浪动物，却无丝毫行动的键盘手们是不同的。
此时，这些流浪的猫猫狗狗们闻到了女孩的味道，纷纷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聚集在女孩脚下，四条狗摇着尾巴蹦蹦跳跳，好像在欢迎她的到来。
莫江河帮忙把袋子里的塑料碗一个个放好，祝颜玥往里面倒入食物。
吃完猫粮的流浪猫把身子盘缩在女孩的脚下，女孩温柔地揉捏它们的脑袋。
多么美好的一幕啊，女孩与猫，黄昏下，柳树旁，清水边。
她的微笑。
莫江河竟又一次看呆了。
女孩善良的像是天使。
美好的景象被突然传来的剧烈咳嗽声打破。
发出咳嗽的是一个蹲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人，那人浑身裹在厚厚的大衣中，大衣上沾满了各色的污渍，像是裹上了一层泥巴，让人无法分辨其本来的颜色，他的头发又长又乱，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洗过的样子，上面甚至还挂着几根蜘蛛网一样的丝线，露出来的皮肤也是又脏又黑，满是泥垢。
他背靠在树干旁，仿佛和黝黑的树干融为一体。
咳嗽完之后，流浪汉重新归于沉静，莫江河看到流浪汉盯着自己的前方，一动不动，像个木偶。
“诶？你干嘛去？”
莫江河转头才看见身旁的祝颜玥离开了原地，朝旁边的超市走去，等到她出来时，手里提着个白色的塑料袋。
“你这是？”莫江河有些疑惑。
“给他送过去吧。”祝颜玥只是指了指那木偶一样的流浪汉。
莫江河突然有些触动，眼前这女孩的善良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嗯，怪可怜的，刚才看他咳的那么剧烈，肯定是很需要喝水的吧。”祝颜玥提着袋子走了过去。
莫江河心想难道你就不怕那流浪汉是因为生病了才咳的嘛，要是还是传染病的话就更可怕了，但他把这句话吞了下去。
“大哥？这里有几瓶水，还有一些吃的，都送给你了。”祝颜玥轻声道，把袋子轻轻放在流浪汉旁边。
莫江河走过去，有些警惕地盯着流浪汉，据说街道上不少的流浪汉都有些精神问题，没有人管，不然也不会有着健全的四肢而沦落到这般地步。
莫江河与祝颜玥并肩站住，流浪汉身上飘出的恶臭气味竟是将女孩身上的清香都掩盖了。
他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好在，那流浪汉只是用木然的双眼抬头看了看女孩满是善意的脸庞，又看了看袋子里的矿泉水和一些食品。
“谢......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
而后声音戛然而止，继续一动不动。
“嗯，不用谢的。”
祝颜玥转身示意莫江河离开，但莫江河却楞在了原地，她有些疑惑地推了推莫江河的肩头，要是换做刚才女神这样触碰他的话，莫江河一定会欣喜若狂，但此刻他丝毫没有想法。
因为在他们旁边出现了一只狗，一只体型硕大强壮，长满强壮肌肉的狗，龇牙咧嘴，口涎乱飞，用仅有的一只猩红眼睛瞪着他们两人。
莫江河在闲暇时分听室友们谈论过，一些有钱人热衷于斗犬这一活动，花费重金从世界各地买回强壮的斗犬，却在它们受到伤势之后选择抛弃，转而又去买其它健康强壮的斗犬。
而那些受了伤的斗犬，被主人抛弃之后因为其凶残的特性，时常发生伤人事件，但是最后也追查不到那些有钱人的身上。
这些大狗伤人事件的发生不仅对他们没有影响，反而刺激了某些阴暗心理的滋生。
那只大狗恶狠狠地盯着两人，公园里的其他人注意到这只浑身冒着凶气的生物，都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朝公园外面走去，也有人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拨打了求助电话，但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来阻拦。
公园里除了他们外没有什么人了，那几条祝颜玥喂过的流浪猫狗也不见了踪影，大狗咧了咧嘴，细长的尖牙从它抽搐的嘴角显露出来。
显然下一刻就要扑上来的样子。
莫江河看着凶残的大狗，一时吓得思维停顿呼吸停止，根本无法迈动自己的双脚。
大狗突然动了，像风一样扑了上来，此时即便他往后跑也来不及了，先不说跑不跑的过，要是他跑了，身旁的祝颜玥必定会成为凶残大狗的第一目标。
他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是一个曾看过的故事。
老虎效应。
我不需要跑的比老虎快，只需要跑的比身边的人快就好了。
对！
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身边的祝颜玥没有动静，看来同样是被吓傻了，而他已经艰难地迈出了向后的第一步。
莫江河啊莫江河，不要去管什么狗屁爱情，不要去管什么女人了，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一个普通人，你没有那样的本事去英雄救美，电视里的情节就只是电视里的情节。
大部分人在面对极端危险甚至死亡威胁时都是自私的。
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的呢？
他成功说服了自己。
祝颜玥震惊地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她本来对这个男生是有好感的，但这丝好感随着凶残大狗扑过来时带起的猩风和莫江河的背影影响因素。
她闭上了绝望的眼睛，单薄的身躯与凶残大狗满是肌肉的强横躯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像是下一刻就会被滔天海浪吞噬的孤舟。
风声，水声，嘶吼声。
还有一步重重踏地的脚步声。
一道身影忽然与逃跑的莫江河交错。
祝颜玥只感觉耳边有一道风吹过，夹杂着一些难闻的气味。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
一直穿着破烂鞋子的脚从侧面重重地喘在大狗的肚子上，一脚将距离祝颜玥面庞只有几公分的凶残大狗踹飞出去。
祝颜玥睁开双眼，发现凶残的大狗此刻已经倒在了几米外的地面上，连呜咽声都没有发出，身体抽搐了几下后没了动静。
“这......”
她有些惊疑和不解，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
随即感激地看向重新坐下的流浪汉，流浪汉依旧那副木偶般的模样，用脏兮兮的手拧开了矿泉水的瓶子，一瓶水只用了一口就喝完了。
而后面的莫江河也停下了脚步，转而用复杂的目光看向祝颜玥，后者没有理会他，他只得讪讪移开了目光。
唉。
他知道从他刚才丢下祝颜玥逃跑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没有然后了。
如果早知道这个流浪汉这么猛的话，他当时就不跑了，反而会挡在祝颜玥身前。
当然，没有那么多如果。
也许自己还有补救的机会呢？危机过后，莫江河冷静下来，仍不想放弃。
公园外红蓝闪烁的灯光亮起，身穿制服的人员到来了。
流浪汉不见了踪影。
————————
“你是说，一个流浪汉一脚把这只狗踢死了？”
接着问了好几次，两名学生的说法依旧如此，赵国锋始终有些无法相信。
要知道，那可是一直正值壮年的大型斗犬，即便失去了一只眼睛，但发狂状态下的它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对付的，就算特殊行动队里经过魔鬼训练的队员，要赤手空拳收拾一头发狂斗犬也是很困难的，受伤更是肯定的。
而根据眼前两名学生的说法，那个流浪汉只用了一脚就活生生踢死了发狂斗犬，而且一踢就是几米远。
这样的气力，又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流浪汉身上？这是赵国锋最疑惑的地方。
思考了片刻后他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开车送两个学生回学校。
他今天来这里只是碰巧在附近，刚刚完成了一次调查任务，便接到了总部的电话赶过来处理，即便心里还有些疑惑，但并不值得他去深究。
反而是这段时间以来出的好几次任务让他忙的焦头烂额。
那是几件骇人听闻的杀人案件！
从上个月初开始，每隔一周到两周的时间就会发生一起恶性杀人事件，凶手的手段极其残忍，简直闻所未闻。所有的死者都被利器贯穿了躯体，然后被切开了头盖骨，里面的脑部组织不翼而飞。
死者的死法相同，很显然这是同一名凶手或者团伙所为。
他试图调查真相，但万万没想到最大的阻力不是找不到线索，而是来自上头的命令。
命令他们，市里负责刑事案件的部门禁止调查，会另有部门接手。
所谓的“另有部门”，应该就是他今天看到的那些包裹在黑色制服和面罩下的人吧，赵国锋仔细观察过他们，每个人显然都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配备的都是一些他没有见过的枪管很长的枪械，而且他还偶然看见那些人手里拿着一个古怪的仪器，他没有见过，无法分辨那是干什么用的。
每次只有这些人走了之后，他和手底下的人才能进入案发现场，去清理死者的尸体。
诡异，不仅仅表现在“另有部门”的人身上，还存在于案发现场，那些明显的被子弹贯穿的墙壁，流淌在地面的鲜血，被切断的桌子，椅子等等。
但当时并没有任何枪声传出，他们那些长枪看起来也没有消音器。
赵国锋试图和那些黑制服交流，接连问了好几个人，对方都像是石头一般沉默。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名老资历的刑事案件调查者，队长，这种无法得知真相的感觉时刻折磨着他，像是有爪子挠着心脏一般难受。
也许，也许只要在这些黑制服的人之前进入案发现场，或者跟在他们后面悄悄进去，反正赶在他们破坏案发现场之前去看看，就能获得重要的线索了？
想到这里，赵国锋的呼吸有些粗重起来，这是一件违反上级命令的事情，但他有必须要去做的理由。
起码要给那些死者的家属一个交代吧。
手里的烟燃尽了，赵国锋暗自盘算起来，眼神逐渐锐利。
那些黑制服的人开的车都很有标志性，挂的牌照也不一般，自己在这座城市里有很多线人，只要让他们看到这些车辆时第一时间与自己联系，自己就能掌握他们的动向。
“就这样办！”。
他暗自下了决定。
黑暗中一双木然的双眼慢慢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