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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独挂夜空,清寒冷冽,像高高在上的仙。
又脏又乱的昏暗洞穴里,顶部孔隙间洒下稀薄的月光,一个衣着破烂的中年男人正捏着一片没有刀柄的白色刀刃,借着月色对手上的罐头来回比划,迟迟没有下手。
这罐头显然上了年头,拉环的部分已经锈死,边缘铁皮有些翘起,隐约有酸臭味从缝隙中翻滚出来。
很刺鼻。
这是最后的食物了,而且还是肉罐头这种大餐,所以中年男人非常犹豫,生怕不小心而损失掉任何一滴美味的罐头汤。
洞穴里还有第二个人,他没有看罐头,而是看着洞穴顶部的一个个孔隙入了迷。他很年轻,长相清秀,最多不超过二十岁,瘦骨嶙峋的,身上同样是不遮体的烂衣服,浑身污垢,不过,他的眼神很干净,清透得犹如月光。
轰隆隆!中年男人正要动手开罐头之际,一声轰鸣突然在大地之上响彻,就像是什么庞然大物苏醒了,然后迈开步子在地面奔跑。
更多的轰鸣出现,声音密密麻麻,越来越响亮,震彻天地。
轰隆,轰隆隆!狂暴的力量在大地中流窜,土石狂颤、震动,相互挤压,凡是不稳固的结构,都会在颤鸣中被进一步压缩,仿佛有一只巨手捏住了地球,然后疯狂晃动,并且不断地收拢着五指。
洞穴里所有的东西都在疯狂颤动,如同跳舞,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断壁垒砌的墙壁轰然开裂,蛛网般的裂缝间,碎石、尘土疯狂灌入,恨不得填满这个小小空间。
不太稳固的洞穴在恐怖威势中疯了一样颤栗,却还是艰难地维持住了脆弱的平衡,没有崩塌。
轰鸣刚起时,中年人就被吓得一个激灵,刀从手上斜斜地滑落,顺着罐头斜切而下,无声无息间切开了罐头,并且继续下落,再次悄无声息间没入充作地板的水泥石板,只留着指甲盖大小的部分在地板之上。
哗啦啦。
罐头被刀一分为二,内容物全部掉落,散落在并不平坦的地板上,缓慢地蠕动着,酸臭味更加浓烈,充斥在这阴冷逼仄的洞穴之中。
“又来了,怪物又来了!”中年人哆嗦地嘟囔一句,眼睛紧紧闭上,浑身颤抖个不停,额头上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渗。
轰鸣声越来越大,年轻男人同样畏惧地缩着脑袋,不过他始终睁眼看着头顶,看着由一个个孔隙组成的残破天空,眼底惊惧与向往交织,挣扎之色慢慢变得坚定。
地狱般的景象持续了几分钟,轰鸣声暂时退却。
吭哧吭哧!这时候,中年男人扑到地上,不顾形象地张大嘴巴,大口吞吃着地上的食物,还伸出舌头快速舔.舐地板,连任何一点汁水都不放过,恨不得把水泥板刮薄一层下来,碎石、渣土都被吞进肚也毫不在乎。
“江风,你不吃?”中年男人吞咽的同时,含糊了问了一句。
江风表情冰冷地瞥了眼他,摇头。侧过身,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指肚顶住刀刃突出地板部分的两侧,胳膊用力,将这片刀刃从地板里抽了出来,然后用破衣服擦干净,捏在右手上。
江风做这些的时候,忙着啃食罐头残渣的男人瞥了他一眼,视线聚焦在那柄刀上面,眼里带着忌惮,还有深深的觊觎。
那刀可是个好东西,然而他不敢抢。
江风的左手在墙边摸了下,捏住一根顶端被削得非常尖锐的半米长钢筋。刚才刀不在手的时候,他一直握着这根钢筋,这样才够安全。
江风侧头看了眼墙壁,这面墙壁上刻满了‘正’字,足足730个。
十年了啊。
从灾难发生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十年。
还记得十年半以前,一场骤然爆发的疾病在一部分国家蔓延开,很快席卷全球。好不容易在六个月内被控制住,真正足以摧毁一切的灾难降临。
天黑了,无数只体型庞大的怪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地之上,它们就像是地球的新主人一样,以王者之姿莅临,凭借着强悍又坚不可摧的身躯、雄浑狂暴的力量,肆掠人间。
长枪大炮坦克齐齐出动,轰鸣四起,炮火点亮了夜空,灼烧着浓郁夜色,却伤不得它们分毫。哪怕是人类世界威能最为恐怖的核能武器,精准地落在它们的身上,还是无法撼动它们的皮肤鳞甲。
尽管它们只在夜间出现,白天就会消失无踪,可只要它们出现,就代表着——
毁灭!毁灭!毁灭!
毁灭一切!
有专家说,它们并不强大,人类只要抓紧时间研究,或许能够找到它们的破绽,打赢这事关人类生死存亡的一战。可事实证明,它们无法被任何已知的方式抹杀,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房屋、桥梁、铁路、树木、专家、亿万生灵……它们仿佛不知疲倦的斗士,伴随夜幕而降临,肆意践踏一切、碾碎一切。
人类文明,崩溃了。
江风的视线有些模糊,他还清楚地记得灾难刚爆发那天的事情,因为那天刚好是他的生日。
夕阳下,他蹦蹦跳跳的走着,左手牵着妈妈温暖的手,右手拎着属于自己的小蛋糕,走在去看樱花的路上。走着走着,天就黑了……
他从恍惚中回过神,眨了下眼,低头看着双手,想哭。
手上有钢筋有刀,却没有妈妈温暖的手,也没有小蛋糕。
“我明天离开。”他落寞地说了句。
跪趴在地上的男人抬了下头,咧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我说你今天怎么没跑步,原来在养精蓄锐啊。江风,你就那么想出去送死?”
中年男人在地上舔了一会儿,把所有的食物残渣全翻找出来,咽进肚子,接着气呼呼地说道:
“外面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你以为你拿着把破刀就能活命?连个刀柄都没有,锋利有个屁用,小心有天一不留神把刀捅进自己心窝子里。听老子的,别走。咱俩待在一起还能互相照应,没了我,你不行的。”
江风闻言低头看着手上的刀,这刀陪伴他十年了,出事那天被妈妈拽着逃命的时候,他在路上捡到的。
刀很轻,细看之下,表面是紧密排列的竖条白纹,根本不像金属,也不知道属于什么材质。
江风唯一确定的是,这刀是他十年来见过最锋利坚硬的东西。捡到后用了十年,开罐头什么的很方便,切石头钢筋也很轻松,用了这么久一点磨损的印痕都没有。
这刀是他的求生依仗之一,而且他牢记妈妈的叮嘱,只要条件允许,几乎每天都会小小地跑步锻炼一会儿,他很擅长奔跑,这是第二个倚仗。
离开不代表去送死,他会靠自己的力量,努力活下去。
“江风啊,你要是不小心夜晚还逗留在外面,被那些你称作凶兽的怪物盯上了,你……你知道后果的。”中年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惊恐地道。
江风轻声地说:“我妈跟我说过,你就算跑不掉,也要做最后一个被踩死的人。如果被凶兽盯上,我会努力跑在所有人前面。就算活不了,我也要最后一个死。”
“你——”男人实在是怒了,直接骂道:“你他妈要是走了,老子怎么活?谁他妈的保护我?你可别忘了,是老子用手把你从废墟里刨出来的,你的命都是我王辉的,你要报恩,你要保护我到我死!”
江风左手一动把钢筋举起伸过来,眼神透着一丝冰冷。
王辉看到钢筋尖锐锋芒的顶部,立马害怕得向后一缩,骂骂咧咧地道:“你、江风,你他妈的过分了啊,老子给你吃给你住把你带大,你他妈的不能这样对老子,老子救了你的命那就是你的再生父母,你敢杀老子你就是忘恩负义,就是——”
江风咧嘴笑了一下,打断他:“别去西边找食物,那边不安全,别被东南边的那几个人找到这个窝,还有,夜里别出门。你一个人猥琐点,应该能活很久的。这个送给你防身用。”
“直面凶兽,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王辉战战兢兢接住钢筋,似哭似笑的表情问。
江风没说话,抿紧嘴唇,眼神变得更加坚毅。
轰鸣声断断续续响了一夜。
王辉抱着钢筋一夜没睡。江风捏着刀,也一夜没睡。
天亮,江风毅然离开,带上两壶浑浊的饮水,推开斜上方的油桶盖,率先钻入一个管道之中,在里面爬了很久,终于来到地面。
朝霞普照的无边废墟上,尘土在冷风中狂舞,营造出一种荒芜破败感。远远看去,地上还凌乱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怪异坑洼。
江风面前就有一个大坑,他低头看着坑,愣了一下,眉头紧皱。
这坑近一米深,长宽都在三米左右,痕迹很新,里面还散发出一种刺鼻难闻的气味,让人作呕。
“我答应过我妈,长大后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今天起我成年了,老子要去看樱花,看日出,看嘤嘤嘤的美少女……看遍这世间所有风景!脚大了不起啊,一群畜生而已,我可不会怕你们。”
江风一脸嫌弃地对着大坑嘀咕了几句,绕开坑,背对朝霞阔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