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没想到

　　“啪啪啪！”
　　鼓掌声传来，那个小胡子管事，不知何时出现在周围，他伸出一根拇指：“呦西呦西，说的不错，不过成王败寇自古以来，输啦就是输啦。你想我放过你吗？可以可以滴，只要你能够说服我，你滴妹妹我可以放过，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小胡子面带笑容，那笑容看上去竟有几分亲切。
　　“你先下去。”
　　女府卫把黑人撵到一边，去和南鲜人作伴，回过身来面向方成，面容真挚。
　　“茽铧人，你说的话，虽然暂时无法证明真伪，但在证明为伪之前，我愿意相信它是真的。如果我们霓虹人也对你们有所亏欠，我愿以此剑守护你周全。这本是一件小事，你说是吗，禾木上尉。”
　　一道亮光闪过，女府卫已持剑在手，眼睛斜看一旁的小胡子管事，显然最后一句话，是对小胡子说的。
　　“说滴没错，三日月中尉，加征队的任务只是加征，加征甚么人，我们说滴算。如果我们确实欠你滴人情，可以放你一马。”
　　女府卫收回了长剑，又看向方成。
　　“当然，若是事后发现你欺骗了我，也休怪我的长剑太冷。”
　　方成点了点头，原本走向死亡的轨迹，竟在女府卫的干预下，重新迎来了生机。
　　心情放松之下，他感受到了女武士的坚持。这应该是一个有自身信仰的人。信仰的是什么，她自己也许也未必能说清楚，但却绝不会对着错误的事情，含混而过。
　　有着自己的武道追求，他愿以武士称之。
　　对于霓虹人的历史，他听的最多，心情也最是复杂，一句话形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霓虹首任的天皇是天朝秦时术士徐福，他带领数千童男童女在另一片大海相隔的土地上，发展出了不同的文明，但在血脉上来说，根源是一样的。
　　“旧世历两千八百多年，霓虹国陆地受板块运动挤压影响--沉没。
　　霓虹政斧在这之前曾向世界各国求援，得到的回应却是寥寥，多数国家都是口头，实际派出的支援力量有限。只有我国不计前嫌，派出大量救援队伍，迈肯联邦也派出了一定的规模，只是比不上我们……这之后经过一系列地努力，包括炸断地壳等尝试，然而霓虹群岛最终没能逃过沉没的命运。
　　霓虹一下诞生出上亿的难民，多数都被我国接纳安置，剩下的大部去了西美洲落户。随着时间地推移，一部分霓虹人成为了我国少数族群中的一支，待遇极好，地位甚至犹在我原住民之上……不必奇怪，厚人薄己一向是我国的传统美德。就算在最残酷难捱的核冬天，我族也没有抛弃任何一个带着善意而来的外族，吃亏的永远都是我们自己。”
　　方成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述说着，只是他完全无法掩饰脸上的哀伤。
　　“青藏高原的特殊地理位置，是核冬天中唯一能够少量见到阳光的地方。世界各地被抛弃的残存人类几乎全部集中过来，挤在这有限的地域之中，各国的精英通力合作，竭尽全力研发宇宙飞船……这其中便有霓虹人著名的科学家花泽智久。然而项目进行的并不顺利，十年的时间过去，进展依旧缓慢，残存人类的生存越发艰辛，很多人逐渐失去耐心，动乱频发……
　　就在这个关键时期，发生了一件让人惊喜的重大事件，让整个研究项目豁然开朗，接下来的进展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仅用了两年时间就造出了第一艘宇宙飞船……”
　　“什么重大事件？”小胡子插嘴问道。
　　“这是一件十分机密的事情，被严密封锁，我怎么可能知道。”方成摊了下手，“不过这之后，形势迅速稳定下来，几乎没再爆发大的冲突，并在两年的时间里造出了宇宙飞船，想来那件大事，是在飞船核心技术方面的突破，让人们看到了希望。”
　　小胡子点着头，一只手轻捏胡须：“有道理，只是两年的时间就造出飞船，在没有什么基础的情况下，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是十二年！”方成纠正道，“然而这是事实，几年后便是先一步进入星际的万国联军围攻，这在星际通史上有着明确记载，哪怕只是一笔带过，在时间上也不存在纰漏。”
　　“那……融入你族那部分霓虹人呢？”女武士显然更想知道同胞们的下落。
　　“他们……随着国家的灭亡，大半尽忠战死，剩下要么被俘虏，要么逃亡。好在当时迈肯联邦中，霓虹的人数不少，有一定话语权，顺手接纳这部分人不成问题。”
　　女武士点点头：“遵循武士的道路，尽忠义于一生，死得其所，无有遗憾，他们做得对。”
　　她的脸上并没有悲伤，只有认同。
　　方成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你们既然身有军职，应该是加入迈肯联邦的后代。也许你们会认为，没受过茽铧人多大的恩惠，但是你们要知道，霓虹沉没的时候，离西美洲海岸有多远？而你们当时又有多少人口？所以大部分霓虹人都是先进入我国，暂时安定下来，才在后来的时光中，慢慢移民过去。”
　　“您说的这些资料十分珍贵，回去后我会向远在首府星的家族进行求证，也许会弥补上一些历史空白。”女武士十分郑重的说道。
　　“等一下！”
　　小胡子忽然插话，提出了质疑，“这些事情，你一个小毛孩子是怎么滴知道？星际通史可是不记载原始星上的事情！你说滴这些，完全可以信口胡编，我们又去哪里求证？”，
　　他说这话时，双眼微眯，似笑非笑。
　　“就是这样，这人疯言疯语，说的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他怎么知道？肯定是这小子为了活命现编的！”一旁风中凌乱的南鲜人和尼格罗人，听了小胡子的话，顿时精神一振，跳起来发难。
　　“你们问我怎么知道？”
　　方成心中有着怒气，但他还是尽量压抑着自己。人就是这样，没有希望的时候，会绝望疯狂，一旦有了希望，又会变得小心翼翼。
　　“五百五十二年！茽铧人已经亡国五百五十二年了，我连亡国的年份都记得清清楚楚，会不记得大致发生过什么？我不但记得，还要告诉子子孙孙，让他们口口相传绝不能忘！”
　　“还有语言和文字，这些都是我们的骄傲，只要茽铧人不死绝，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就会永远永远地传承下去，永远！”
　　一阵风刮来，吹得地面的矮草沙沙作响……
　　所有人一时间都被震惊住了，几百年的时光，颠沛流离，无尽屈辱而又黑暗的日子，依然无法改变一群人吗？
　　一直低头的林森，拧成一团的眉头舒展开来，紧握了下右手，重新抬起头来。
　　“吼什么吼！”
　　南鲜人率先怒喝，尼格罗人继而质问，“证据，我们需要的是证据，能实锤的证据！你说这些都是废话。”
　　女武士看了两人一眼，又对着方成点了点头，似乎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两人悻悻的退开。
　　方成低头片刻，再次抬起头来：“前面说过，你们霓虹人的大科学家花泽盛久曾参与过宇宙飞船的设计研发，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战后被霓虹政斧严密保护起来，想来他的后人对这一段历史的描述，会更加真实。
　　哦对了，花泽先生……确实的说是花先生，在起始星上他加入了我族，并按照我族姓氏习惯，改为了单字姓。现在他的后人是不是又改回花泽，这就不是我能了解的了，要靠你们自己去查。不过花泽盛久先生很负盛名，找到他的后人想来不难。”
　　“呦西呦西！”
　　小胡子鼓着掌，面带着笑容，“我相信你的证据了，后面的我们会自己求证。恭喜你，通过了。”
　　“恭喜！”
　　女武士脸上也绽放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她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我看看你的伤势，应该不碍……”
　　终于过关了吗？
　　方成不由问着自己，这一刻，眼前女人的笑容，让他感觉分外亲切。
　　下一瞬，几滴温热的液体出现在他脸上，还有一抹闪着寒光的剑尖离他不过十公分远，而剑身却在女武士的身体穿过！
　　唰，短剑抽回，消失不见。
　　女武士浑身震颤，以手捂胸，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
　　她艰难转头，表情费解的看着小胡子：“为什么？……忍者吗，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胡子嘿嘿笑着，却不答话，直到看她坚持不住，以剑驻地地半跪下去，这才慢慢开口：“想知道原因？下地狱再告诉你。”
　　短剑再一次没有任何征兆的，突兀地出现在他手中，剑身明亮无痕，反着阳光，丝毫没有之前偷袭留下的血迹。
　　当然这并非没有刺中，那种刺入心脏的感觉，那一瞬的高压弹性，小胡子自认绝不会错。只是女武士没有瞬间暴毙，坚持了这么久，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他的耐心有限，面对一个连剑都驻在地上，无力还手的人，他还不至于不敢动手。
　　一丝遗憾在女武士眼中闪过，她半跪的身子蓦地半旋，右手凭空向后挥去，而她的长剑，依然留在她左手剑鞘之中。
　　随着她右手在空中划过，无形的气劲自动凝聚，形成一把长剑形状。
　　这是她凝聚全身功力的一剑，是她生命的最后绝响，这一剑的速度之快，后发先至。
　　拔刀斩！
　　“叮！”
　　两剑相交，一抹亮光飞出，小胡子见势不妙，飞快后退之中勉强用下压的剑尖挡住了这一剑。身子却连退数步这才止住，胸前衣襟也被分成两半，露出里面的护具。
　　“我的剑！”小胡子看着没了剑尖的爱剑，心疼地高声大叫，“你竟然是非凡阶，气劲突破了非凡！”
　　“可惜了，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好你。”女武士回过身来，深深看了方成一眼，那用于压制伤势的气劲没了，鲜血开始大量喷出，只是她已闭上了眼睛。
　　方成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呆住。
　　“这个女人到底死了没有，尸体怎么不倒，你们两个去看一下。”
　　小胡子惊魂未定，让南鲜人和尼格罗人过去查看。
　　这两人哪肯，他们又不是傻子，之前讨好小胡子，是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现在两人可是面临随时可能被被灭口的局面，互相一个眼神交流，立马抱成一团。
　　“禾木上尉，你和三日月中尉有什么恩怨，可不关我们的事。”
　　“我们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
　　“出城执行任务，难免遇到意外，三日月中尉是死于野兽袭击，我们两个可以作证！”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是不肯过去。
　　“你去杀了那个小子，用我这把剑。”
　　小胡子拿他们无法，只好调转剑身，递向林森。他想好了，三日月若仍是假死诱敌，别人过去必不会动，肯定会等着自己，但要是别人杀了那小子，她还是不动，那就肯定是死了。
　　在小胡子目光逼视下，林森无奈接过断剑，一步步走向方成，低头并不看他的眼睛，一剑戳了下去，再拔出来，带出一片血迹，在方成诧异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断剑滴不要，送给你啦！”小胡子重新换回亲切的笑容，搂着林森肩膀，率先往来路走去。
　　“中了我的剑，伤口极难愈合，你没了后路，那小子的妹妹，你一定要找出来，有大功！”
　　林森浑身一震，脚步停顿片刻，被小胡子携着继续往前。
　　另外两人见事情结束，也都松了口气，扫了眼那拄着长剑，跪坐于地，依然未倒的身影，流露出几分后怕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