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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曾有喷发了五百万年的火山,有绵延了两百万年的暴雨,所有的陆地在数以亿计的岁月当中曾是一体,直到它在同样长久的日子当中分崩离析。
所有的这些时间都已过去。
就像是泪水消失在雨里。
陈安泽注视着玻璃窗外的暴雨,那阴暗天空下不时划过一道树状的闪电,将被酸雨腐蚀的坑坑洼洼的大地照的透亮,但即便没有这刹那间的光芒,也没有人会忽视那震颤大地的钢铁巨兽。
它正发出令人坐立难安的恐怖低鸣,用其钢铁铸造的六只巨足猛烈的踩踏着大地,它那庞大到仿佛一座城市在移动般的身形遮天蔽日,上面巨大教堂一般的建筑灯火通明,即便仍然远隔数里,仍能听到当中传来仿佛幻觉一般的钟鸣。
“这些信教的疯子,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了一样。”陈安泽身边,穿着深红色连帽外套的女人抱怨着:“我还以为这是次隐秘行动来着。”
一边说着话,一边她还把踩着黑色及膝靴,穿着黑色连裤袜的腿嚣张的放到了候机厅的桌子上摇摇晃晃,一点‘老娘早就想要这么干了’的样子。
“这的确是次隐秘行动。”陈安泽平静的回答着她,好像也不太在乎她的无礼:“这也是这个候机厅空无一人,只有咱们两个的原因。”
那女人张嘴一笑,甩了甩自己酒红色的长发,挺漂亮的一张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散漫和随性:“这不更没有隐秘行动的样子了吗?你干脆拿着个喇叭冲着全城大喊这里在搞鬼好了。”
陈安泽耸了耸肩,这个双鬓斑白,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即便是在做这种动作的时候依旧带着威严和气度:“只是给教团做做样子罢了,没想过瞒着什么人。”
“哦。”红发女子摇晃着大腿,表情依旧吊儿郎当:“你们这些聪明人的事情啊,我反正是搞不明白。”
“这些事情也不用你操心。”陈安泽倒是也没对红发女子有什么期待:“你只要负责砍人就行了。”
红发女子眼神一亮,酒红色的眼睛熠熠生辉:“有人可砍?”
陈安泽摇了摇头,一脸漠然:“可能有。”
“怎么说?”
“教团这次故布疑阵,这一路南下,会经过十三个城市,在每个城市都会停留,交付神子,但是真正的神子只有一位,其他的十二个婴儿只是障眼法……”
“所以要是等会教团的人敢骗我们,交给我们假的神子,我就把他们都砍了!”红发女子兴高采烈,气势汹汹,她那被随便丢在地上的长剑,也在鞘中低鸣,正因主人的快活而欢欣雀跃。
但是,陈安泽却摇了摇头。
“要是他们敢给我们真的神子,你就把他们都砍了。”
“啊啊,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人可砍就好了。”女子一开始还纳闷为何如此,但皱眉思考不到三秒,她就把这件事情直接丢到了脑后去,开始兴高采烈的望着玻璃窗外的钢铁巨兽,恨不得教团的那些人赶紧把真的神子交出来,然后让她杀个痛快。
没有让她等太久,那六只巨足轻易的行过满是疮痍的山岳,跨过已经干涸的河流,来到这座城市的旁边。
巨兽慢慢的俯下了身子,如此靠近着看那巨兽,那巨兽身上教堂林立,神像森严,撰写着经文字句的纸张贴满了巨兽的身体,与其说是巨兽背负着教堂,不如说着钢铁巨兽就是神在世间行走的教堂本身。
随着一声轰鸣巨响,一道宛如黄金般璀璨的桥梁从钢铁巨兽的身上延伸出来,搭到了城市的边缘,陈安泽站了起来,向着出站口的方向走去,红发女子赶忙抓着地上的长剑,跟在了陈安泽的身后。
封闭的舱门被层层封禁,以此来隔绝外面的污染与辐射,因此打开时也需要层层消毒和验证,陈安泽耐心的在外面等待,而女子很快便从兴致勃勃变的无聊了起来,蹲在地上,用剑柄戳戳这里,戳戳那里,一副多动症儿童的模样。
过了大约十分钟之后,当红发女子已经对这里戳戳那里戳戳失去了兴趣,开始翻着白眼数天花板上到底挂着多少盏灯的时候,舱门终于打开了。
女子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盯紧了舱门的方向。
身穿着一席黑袍,带着黄金铸造的奇异面具的教团修士们鱼贯而入,他们的身形大多隐藏在那漆黑的袍服当中,偶尔裸露在外的部分,却大都是机械所制,行动之时,常可以听到齿轮转动或滴答鸣响的声音,让人怀疑其究竟是人还是机器。
他们便是机械教团的修士,笃信着机械神终将将临,终结这个污秽世界,创造一个无垢机械净土的信徒,他们用机器代替了自己全身的大部分器官和功能,不再是人,但比单纯的机器更加危险。
若是这些修士还算正常,接下来从舱门之后走出的则是更为无法用常理来理解的战士,他们全身都包裹在宛如中世纪骑士铠甲一般的动力装甲当中,足有三米多高,这些骑士沉默不语,在修士的身后排成阵列,气势比山岳更加恢弘。
他们一手握着记载神明言语的典籍,一手抓着巨大且铭刻着神明祝福的战锤,在心口的位置,用铁钉将一张写有古老文字的经文钉在金色的装甲之上,他们披着鲜红的披风,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每一个战士所击败的神敌之名,这便是沉默寡言的骑士炫耀武力的方式。
但是,红发女子只是打量了他们一眼,便兴趣缺缺的移开了眼神,死死的盯住了舱口的方向。
她的每一处神经都在高兴的发抖,抓着剑的手却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稳如磐石,她强忍着发自灵魂的欢欣,对着陈安泽开口:“到我身后来。”
陈安泽看了红发女子一眼,从她表情的细微处看出了她现在的兴奋,因此一言不发,便站到了她的身后。
从那幽暗的舱门处,最后一人,抱着襁褓现身了。
那人一现身,所有的机械教士和圣典骑士便整齐的分列两侧,垂下头颅,若无这人的言语,没人敢抬头平视此人。
红发女子发出了一声低吼,长剑从鞘中脱出一分,剑刃火绒灼热如同熔岩,直视便可烫伤人眼。
“这就是蓬莱的待客之道?”
那人不以为意,含笑发言,这是一个看上去相当年轻的男人,右手抱着襁褓,左手中握着一根顶部鎏金的手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被改造过的迹象,这在别处显得稀松平常的事情,在机械教团当中,却反倒是让人吃惊。
“安洁莉娜!”
陈安泽伸出手,摁在了红发女子的肩膀上,女子回头,狠狠的瞪他一眼,那双眼睛全然是如凶兽一般炽烈到足以融化钢铁的杀意。
陈安泽不为所动,继续和她对视,过了段时间之后,红发女子安洁莉娜先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还剑入鞘,重新恢复了百无聊赖的样子。
“陈先生,我们好久没见了吧?”
当陈安泽与安洁莉娜的对峙结束了之后,那手持手杖的男人才微笑着开了口,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已经足有三十年没见过面了,威尔伯先生。”
陈安泽不卑不亢的站在男人的面前。
“您还像是上次我们见面时那样年轻,而我,已经从一个少年变成现在的模样了。”
“衰老是人类的浪漫。”威尔伯像是为陈安泽高兴,又像是自嘲一样的笑了笑:“永恒的寿命,才是真正的折磨啊。”
陈安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关于永生的痛苦与否,除了眼前这个人,没人可以妄加评论。
于是他便转移了话题,谈论起了正事:“这孩子既然是由您亲自送来,想必便是真的神子了?”
威尔伯微笑不语,只是放下手杖,小心翼翼的将那孩子送到了陈安泽的怀里。
说来也奇怪,那手杖在威尔伯松手之后,依旧直直的立在了原地,鎏金的杖头却浮现出一层微弱的红光,仔细一看,上面雕刻着的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蠕动,等到威尔伯空出手来,抓住了手杖,那层红光便立刻消失不见了。
陈安泽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无论怎么看,那孩子也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婴儿而已,正在睡梦当中吮着手指,脸上带着稚嫩的微笑,也不知道是在做怎样的美梦。
若是说这个孩子便是神子,那陈安泽一百万个不信,若是说这孩子是为真正的神子布下的替身,陈安泽也觉得是那些机械教士的脑子里加多了机油,才会找这样一个普通的孩子代替。
想到这里,陈安泽对着安洁莉娜摇了摇头,红发女子原本看到孩子重又兴起的砍人希望又一次破灭,只能翻了个白眼,拄着剑站在一边,打量着那些机械教士和圣典骑士,像是想从他们钢铁的外壳上看出一朵花来。
“在这绝望的世界当中,神明竟会为拯救我等凡人降下子嗣。”威尔伯张开了双手,用一种奇异的像是咏叹一样的语调说道:“这是不可思议的恩典,因此应当心怀感激。”
陈安泽抱着孩子,默然无语,威尔伯也没有期望着回应,当交付了孩子之后,他便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便要离开。
“威尔伯先生,教会费劲千辛万苦诞下神子,有为什么要让我们这样外人养育呢?”
威尔伯像是没有听到陈安泽的问题一般走入了舱门之中,其余的机械教士和圣典骑士就像是真正的机器人一样,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安静的转身离去。
陈安泽注视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走进黑暗之中,外面的永无止息的暴雨仍在继续,安洁莉娜好奇的凑了过来,端详着襁褓当中孩子的脸。
她伸出了食指,轻轻的戳了戳襁褓当中婴儿的小脸。
婴儿不满的颤动了一下,安洁莉娜赶忙紧张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样子就像是个做了坏事被人抓包的小贼。。
舱门正缓缓关闭,威尔伯的回答自远处传来。
“因为每次见到那个孩子,我们就会想起,自己上不了天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