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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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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药师的小屋里一如既往的宁静。
  正正方方的木屋,由两层木板紧密拼凑起来,只留了一个出入的门连着主庙。里面那层木板抛光了,外面那层还留着树皮,去年春天生了根,长成小树了,现在棚顶还有叶子。在一个月以前,药师终于决定在门的对面开一个窗子,和房子一样小而方正。挂了一面铜钱厚的藏青色布帘子,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红色“葯”字。为了让脚踩在地板上能发出“咚咚”声,药师想办法用几根木头把房子撑在离地十公分的位置。自己的房子是药师自己建的,在半年的时间里,人们总能看见药师在木头堆里忙碌。
  木屋的一侧打了一排柜子,连药师也不相信自己居然能把柜子都填满。没有安柜门的地方摆着装满各色液体固体气体的瓶瓶罐罐,在这些玻璃容器的木盖上,用朱砂牡丹红写着它们的名字。叫做“樱桃”的菱形晶体主要成分是三氧化二砷,而叫做“荨麻”的物质混合了氟乙酰胺和蛤毒……这其中还混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例如装在纸筒里来路不明的已经干枯的手指和耳朵;一团装在茶色瓶子里奇怪的霉绿色毛发;一丛养在鱼缸里的红色圆蘑菇;一张折叠起来,实际张开和人一样高的风干蝙蝠翅膀。
  剩下的部分塞着一打打外面包着带毛皮革,用麻绳装订好的宣纸册子。
  至于装上了柜门的地方,不妨说一下,里面有提炼矿石和植物的工具,生铁架子和精巧的铜构件。甚至有一盏顶着装饰性牛头的小炉子一样的加热工具,但从来没有点上过火。
  当然除了奇怪的工具,药师把平时穿的袍子,面罩,祭祀用的礼服,主持丧葬用的黑色袍子和跟它搭配的黑色面罩和宽袖外披,还有一对冬天穿的带毛靴子和手套都放在带柜门的位置。
  木屋另一侧正对着柜子的方向是一架靠墙的松木床,灰色薄被子被浆洗到发白发硬。底下的床垫是塞满了芦苇和灯心草的褥子,有了房板变树的前车之鉴,药师时刻小心不让垫子发霉长出蘑菇来。
  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书桌,算得上是整个房间最工整的地方,笔墨纸砚井井有条。砚台是一块圆角的黑色石头,四边雕了一圈遒劲的藤蔓。笔架也是藤蔓造型,挂着几只小指细的毛笔。铜铸的一对镇纸,刻着一只停在草枝上的蚱蜢,此时分开放着,蚱蜢身首异处。
  书桌前面正对窗子的地方放着一盆血红色的罂粟花,黑紫色的花蕊招摇的随着帘子被微风摇曳。有的时候药师会把帘子掀起来让罂粟能照到阳光。本来罂粟边上是一架能立起来的铜镜,但现在它不在书桌上。
  鳞杰在药师房间的门前已经迟疑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推门进去了。
  巫师的状态比他想象的好,现在已经醒了。鳞杰所有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巫师没有大吵大嚷精神失常,没有逃走,也没有因为好奇翻动药师柜子里的危险物品,更没有攻击鳞杰,就这个缺少锻炼瘦小敏感的人类女孩而言,最后一点是最不用担心的。
  在鳞杰推门进入的时候,年轻的巫师正坐在她以前昏睡在上面的药师的床上,而且她把床整理好了,被子四角掖好,除了她坐的地方几乎没有褶皱。巫师坐在床上,后背挺得笔直,双腿紧贴,两个膝盖靠在一起,她把手放在膝盖上,两个手一起拿着那面黄铜镜子,而且正在仔细端详自己在镜中的样子。
  “是你长得奇怪还是我长得奇怪?”鳞杰没想到他们的见面是巫师先开的口。巫师转过头来观察着鳞杰的样貌,仔细但充满善意。“我们一点也不像。”
  “存在的东西都是合理的,不存在奇怪与否。”巫师似乎很满意鳞杰的这个答案,转而回头继续看镜子里的自己。黄铜镜子打磨得不算好,在里面看到的影子有点扭曲。
  “我是谁。”巫师问着,眼镜依然盯着镜子。“你是蜥蜴人吗?””
  鳞杰想找地方坐下,却又小心的不去接近巫师,在听到了巫师的话后,突兀的笑出声来,声音大得有点吓人,布满鳞片的脸也不像从前一样紧张僵硬。“我是鳞杰。”他最终还是坐到了药师书桌前的椅子上,椅子轻轻的吱呀一声。“你是我需要的巫师。”
  巫师把镜子放在被子上,身体前倾,似乎是很期待鳞杰能再说点什么。鳞杰也几乎是第一次开始认真观察巫师的形象。
  因为是晚上要睡觉的时候被鳞杰强绑回来,还穿着睡衣,松垮垮的领子能露出瘦削的肩膀,可以清楚的看出锁骨,胸腔上方的肋骨和小鸟骨架一样的肩胛骨。背后的脊骨瘦到突出,像恐龙背后束起的骨板。光滑的皮肤在兽人里十分少见,这也让鳞杰把目光都集中到她唯一存留毛发的头上,头发剪的很短,露出粉红色的耳朵,缀在前额刘海却很长,遮住眉毛和突出的眉骨。眼睛对于兽人的身体比例来说稍显小,让鳞杰想起里自己曾经见过的某种黑眼睛啮齿动物。似乎经历了退化的鼻梁长而挺直,更显得薄到透光。鲜红的嘴唇和里面玉雕一样的牙齿,像是让人无法理解的艺术品,奇怪而毫无用处。巫师还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鳞杰,这是在逼迫他做点什。
  “你应该需要这个。”鳞杰递给巫师她的眼镜,巫师迟疑片刻,避开鳞杰手触碰的地方从两边接过眼镜。但只是握在手里,并不知道要怎么使用,此时也并不关心这个。
  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沉默,鳞杰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们要做一件非常非常伟大的事情……”鳞杰伸手掀开窗户上的帘子,却险些碰倒了花盆。“看那座山上,看到了吗?”
  巫师凑到鳞杰身边去,把身体尽量靠向窗外,差点没有爬到桌子上——桌子对于药师正好的大小已经对于人类太高了。她注意到了鳞杰让她看的东西。
  药师的庙在山上,在不远的另一座更高的山腰上,有一座宏伟的建筑。距离如此的远让人无法窥探清晰,却也望而生畏。
  它建在山腰上,所以几乎挖空了整座山来构造能够当做地基的平面。许多石头雕的尖顶高高耸起,似乎像是一个城堡,却已经大到了一定地步。所有的几何图案似乎都被融化拉长,如果能看的再近一点,就能发现建筑的每一个纹路都雕刻着走兽花草。但根本看不到宏伟城堡的底座,因为它正被大火包围,蓝色的火焰炙热但不发亮,影影绰绰的包围着城堡。
  “看那个最大的尖顶,在最顶上,有一个发亮的光点。”鳞杰把巫师抱到桌子上,让她能更好的看清。巫师首先感受到了蜥蜴人大手上坚硬甚至是锋利的鳞片,但没有挣扎。他扶着巫师让她往前探,几乎她的身子都要从窗户出去了。“那是用银铸成的兰花,是精灵的标志。”那标志不受蓝色火焰的侵蚀,正在阳光下发亮。
  “在几百年以前,住在那里的还是兽人。”鳞杰扶在巫师肩膀上的手也下意识的紧了紧。“而悬在尖顶上的,是金色的龙族家徽。”
  “我不是蜥蜴人。”鳞杰又像捧着易碎物品样把巫师抱下桌子,让她稳稳的站在地上。这个人类固然鄙于不屑,但重要且脆弱。灵异的事件再次发生,鳞杰没再说话,巫师却听得一清二楚,仿佛声音从脑海里涌出。
  我是能带领兽人重返辉煌的龙的后裔。
  “我之后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认真记住,并且不管愿意与否,严格遵守且永不背叛。”发誓的程序是很多兽人从小就熟背的,但很少有兽人能付诸实践。
  不管愿意与否,严格遵守且永不背叛。
  “我不明白。”巫师纠结的揉搓着双手。“我什么都不明白。”
  “那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鳞杰试图把目光与巫师对视,但这让他极其不适。
  巫师迟疑了很久,现在她知道的信息还不足以支持大脑思考,但她现在谁都愿意相信,即使不知道誓言的意义。
  “我会严格遵守……”巫师正好可以直视坐着的鳞杰。“且永不背叛。”鳞杰急迫的提示。。
  “……且永不背叛。”
  随着巫师沙哑的尾音结束,一缕金色的闪光飘散在空气中又忽而消失,兽人约定在微妙的气氛中达成。违背约定的结果兽人们大都只在传说中听过,而人类对这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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