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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
如此深的夜色中，寂静总是永恒的。
尤其是在这种偏僻的角落更是如此。
嗯，如果那一地弹壳，空气中满布的硝烟，淋漓的鲜血和横七竖八的死尸可以被忽略的话，这里确实非常寂静。
好吧，在物理上，这些东西都不发声，确实能够以“寂静”称之。只是，在人类的心理上，让一个人觉得寂静，耳膜的平静并不是全部，心理的因素向来有着更大的影响。
就和现在的沃格尔一样。
他躺在停车场那冰冷的地面上，双肩和右腿上的弹孔夺取了他全部的反抗能力，涓涓流淌的血液和这夜晚的温度让他觉得有些冷。
这是死亡降临之时。
这种时候，人类一般就感受不到周遭的情况了。他或她的世界里会只剩下他或她一个人。即使天上响起一声霹雳，他或她也一样无动于衷。
但沃格尔却不是这样。
他心中汹涌着难以磨灭的情感。
那是愤怒和恐惧。
我居然输了？
我，一个正值盛年，全副武装的佣兵首领，带着我麾下的精锐队伍，输给一个未成年的小鬼？这怎么可能？
他非常愤怒。
“咔嗒、咔嗒……”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沃格尔的愤怒如潮水般褪去。然后……
恐惧犹如一条毒蛇，从背后缠绕他的周身。
那个小鬼……不……那不是人类，是个恶魔……
沃格尔回忆起来，那个被他瞧不起的欧康纳小伯爵，那个本已经被他压制在一辆破雪佛兰后面的小伯爵，突然间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带着笑嘻嘻的表情，一枪一枪干掉了他所有的部下。即使他们用足了火力，那漫天的弹雨却也未能阻止他一丝一毫。
明明只是一把老掉牙的，只有德州的那些水桶一般的老牛仔们还在玩的柯尔特M1873，居然打出了超越霹雳的轰鸣。
只一瞬间，自己身边最后的部下，包括旁边那个被自己叫来的支援——华盛顿某警局的黑警长就失去了生命，加入到地上那些死尸的行列里去了。
连自己也一瞬间中了三枪，失去了反抗能力。
呵，这么说好像我沃格尔中枪不死是依靠自己的能力似的，可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也什么都不能做。
我看不到，听不清，也无法理解。
那个笑嘻嘻的恶魔究竟是怎么无视我们的弹雨打出的子弹，是怎么用那种破左轮击穿我隐藏在重型卡车之后的身体……
沃格尔恐惧着，时间缓缓流逝，爱德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终于，脚步声停下了，爱德华那张年轻的脸第一次完全展露在沃格尔眼中。
真是一个小……恶魔……沃格尔心道。
“这位先生，你刚才说牛仔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啊，这句话说的很对，即使是我也不能否认。不过……”爱德华开口。他的语气一开始有些轻佻，但说着说着却沉凝起来。
“即使是我这样已经过时的存在，被逼到绝境也不得不反击一下呢。”
“……”听着这样的话，看着爱德华的脸上那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沉凝，沃格尔沉默。
这个恶魔……不是欧康纳……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眷恋的。沃格尔思索良久，想到了一个最符合爱德华当前表情的词汇。
难道说……
作为圣三一这样流传千年的古老组织的一员，沃格尔曾经听说过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事。
尤其他的兄长——虽然由于保密原则，沃格尔并不知道全部，但在他兄长家书中的一些只言片语中，他还是了解了一些，他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不死的恶魔，是真实存在的。
眼前的这一个欧康纳，恐怕就是这样的存在？
浓浓的好奇心，甚至在这一瞬间压过了恐惧，让沃格尔问出了一个，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问出来过的问题：
“你，究竟是谁？”
……
察觉到沃格尔冲破恐惧也要追寻一些真相的探究心，“爱德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用空着的左手从头顶一拂，然后按在腰间，就好像摘下了一顶帽子一样，然后用枪柄挠了挠额角的碎发，方才开口：
“本以为这种问题该由那些传说中的大人物来回答。没想到我这样的人居然也要面对。虽然我并不是不会说谎的至诚君子，尤其是这种不太好回答的问题更是不愿回答，但看着你快死了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在下就是那个已经过时的牛仔时代的一个小牛仔而已。在当时并不是特别有名，但在你们这个时代好像变得有名了，五百万美元啊，还只是一张照片，把我卖给你们行吗……哦，不好意思啰嗦了点。那么正式回答吧，我是威廉·邦尼，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威廉·亨利·麦卡蒂·Jr，或者……”
“比利小子？！”没等“爱德华”的话说完，沃格尔就叫了出来。
这个名字对美国人来说太有名了。即使是沃格尔这种不关心八卦的圣三一佣兵，对一个一张照片就能卖出五百万的名人估计也是没少了解。考虑一下比利小子代表的西部精神在美国的影响力，他没准还是沃格尔的偶像呢！
“啊，你知道啊……”爱德华，不，应该说是比利小子尴尬地说。
“当然！”或许是因为听到偶像的名字，本已经大量失血的沃格尔的脸色居然红润起来，精神显然好了许多。
“原来，圣三一，还有我那兄弟所说的长生不死是真的吗？比利小子，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活到现在的，还有你的力量，那就是长生的成果吗？”沃格尔说。
好吧，他原来是因为圣三一追求多年的真相居然显露在他这么个普通干部眼中才激动的。
“那个啊，长生什么的我不知道。或许只有那些传说中的大人物才知道吧。”比利小子给了沃格尔一个令他失望的答案。
“不，那怎么可能……是了，你是占据了这个欧康纳的身体才活着，是灵魂的永生，与一般性的长生不同。”沃格尔激动地说着。
“那个啊，也不是。”然而比利小子无情击碎了沃格尔的期待。
“在下只是比利小子，一介已经死于1881年7月14日的小牛仔，蒙这位爱德华·欧康纳伯爵的召唤，借他之身体，在此处，以英灵之名，消灭你们。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