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云榭宴

　　“澜公子，请留步。”
　　后方有人追赶上来，石云澜停住了脚步。
　　“澜公子可要去哪里？”说话之人正是同院学子兰亭。
　　“放课了，无事可做，正好回去温书，小侯爷这是要去哪里？”
　　兰亭笑道：“今日放课后，林国公家的三公子林孝烈宴请我等在云榭楼，澜公子走的早了，这不便请了我做说客来请澜公子过去聚会。”
　　石云澜装模作样道：“我去凑这个热闹作甚，不去，不去。”
　　兰亭连忙劝阻道：“澜公子可切莫要推脱了，否则兄弟我单独前去赴宴可就没法子交差了。”
　　“我这人一来就爱个清净，太闹腾了我不喜欢，二来我这人武艺不通，才华寥寥，去了也是做陪客，莫要妨碍了你们的高兴劲。”石云澜再度推辞道。
　　“这话从何说起，怎么碍着我们了，莫不是澜公子就是打心底里头瞧不起我等？”
　　连请了几次，兰亭也未见石云澜有动静，没得法子只能动用这下下之策——激将法。
　　石云澜瞧着这火候也已经够了，他既然并非要推辞，这时候也要给兰亭一个台阶下了，真演过头了，可别把自己也套进去了。
　　石云澜哄然大笑道：“兰小侯爷说的什么话，既然小侯爷盛情难却，还请带路吧。”
　　兰亭欣喜过望，连忙走到了石云澜的前头：“还请澜公子跟紧了，莫要走丢了。”
　　“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小侯爷带路便是了。”石云澜跟在身后说道。
　　两人以及身后的随从便朝着云榭楼而去。
　　出了书院门，众人搭上了马车，便一路飚驰而去。
　　石云澜这会儿倒是老神在在的，他怎会不清楚兰亭的底细，瞧着这宴是林孝烈凑出来的，可这背后的主子却是另有其人。
　　天机阁这些年扩张的厉害，长安中的情况早在他入京的时候便已经摸索清楚了。
　　请宴的正是大秦五皇子的嫡长子，赵君铭，此人也算是有几分手腕，能笼络住林孝烈，兰亭等人为他效犬马之劳。
　　只不过终究是时运不济，只是一个郡王之子，否则也不会如此急匆匆的就跳了出来，当了这个出头鸟。
　　他那几个兄弟可要比他能沉得住气，不过有了赵君铭这出戏，向来他看重的那几位也该上点心了，总不会一直就这样矜持下去了吧。
　　太皇孙之位拼的无非是势，这个势可以是外力加持，也可以是自身之势。
　　外势之中，自然首推当今太子赵信诚的二子赵君笑，有一个好老子终究是命比他人好。其次便是当今大秦陛下的亲弟弟晋王的嫡孙赵君迟，背靠着晋王府偌大的政治资本，而晋王也是大秦赵氏另一根擎天柱。
　　内势之中，便争议颇多了，皇孙之中最年长的赵君莫，已然是跨过宗师之险，乃是当今三品具体武者。
　　只不过谁也不会把一个年过五十的宗师当成是下注的胜负手，毕竟这样的成就只能是寻常罢了，而其余的诸位到底是真金还需火里炼的。
　　大抵石云澜前世年轻的时候也翻阅过所谓的玄幻武侠小说，他一直都觉得那样的世界都特别的怪异，后来他终于明白了怪异的地方在何处。
　　一个国家的组成本就是暴力的统合，但是在缺乏武道变数的时候，封建帝王最需要控制的便是他手下的军队，所以需要宣传君权神授，甚至通过知识垄断来控制思想，在另一个层面需要盐铁专营。
　　盐铁瞧着不起眼，但却是事关个人存亡的关键，在中国古代饭菜可以没有油水却不能少了盐，这是用人命认清的事实，控制了盐就等同于控制了粮食，而且这个成本是低微的，毕竟在古代盐属于不可再生资源，农民不可能从田地中种出来，但是粮食却可以，铁就更不用说了，造反需要它，农耕需要它，前者代表着个人的反抗，后者代表着个人的希望。（盐铁专营的用处比我描述的更多，只是小说中不可能说尽。）
　　但是在玄幻武侠的世界中，作为帝王本身就是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暴力，直接拥有了统治最直接而本质的力量。
　　所以几乎不可能存在所谓的皇权不下乡的道理，除非是存在另外一股暴力在阻碍着皇权的力量。
　　而在现代人心目中羡慕的江湖就不该有存在的根基，江湖本质是什么，就是另外一股独立于皇权的暴力，更直接的说法便是黑社会，他们控制着古代政府无力控制的区域，最显著的代表便是漕帮，马帮……
　　但是在玄幻武侠小说的世界观中，往往能看到江湖庙堂的并立，这是一种对于社会本质认知弱智的遐想。
　　直接拥有暴力的帝王蛮横的控制欲下怎么会允许存在另外一股独立于他的暴力，一旦存在这样的势力他的下场只有两个，要么是被收编，要么就是自取灭亡。
　　出现了第三种情况便是你的强大令皇权忌惮，但是皇权怎么会允许存在凌驾自身的暴力，武道既然是变数，作为终极暴力的帝王必然是要控制变数，要实现暴力垄断，什么跳下山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机遇简直就是童话故事。
　　在天启江湖之中便是庙堂之上，大秦之中从来就没有所谓能独立于皇权的其他的势力，一切江湖的斗争最终指向的便是庙堂之上，否则暴力存在的价值又在何处？
　　而在这个世界中武道是变数，却不足以让这个世界超脱为个体文明，人活于此世，首先要解决的是个人衣食住问题，解决了这些问题你就可以习武了么，还是不行的，你还要通过习文融入这个帝国的体系中，成为事务官，最终得到帝国的赏识，才能拥有一部习武秘籍。
　　这就足够了么，并不足够，因为习武的现实环境和生存的环境是截然不同的，想要得到什么，首先要看你拥有了什么。
　　一个在地里耕种的农民要想家庭中出现一位武者，这个过程最起码十代人的努力，要想出现一个宗师，这个过程最起码需要七百年。
　　不得不感叹，此世人把政治真是玩成了艺术，七百年啥概念？在明粉眼中七百年我大明都可以征服星辰大海了。（大明建立的伟大胜过了汉唐，但是就制度而言，大明的官僚集团打了无数个补丁都填不满这个缺口，大明之亡跟文人集团的党争有一定的联系，但是最后吞噬这个帝国的还是藩王制度，朱明终究不是刘汉，出不了一个举世无双的汉武帝，明粉这个群体最开始接触的时候还有好感，可这群人就他妈一帮子祥林嫂，死活不愿意面对现实，烦人的很。）
　　“澜公子，到地方了。”
　　石云澜散发的思绪被兰亭一下子给拉了回来，他回过神来瞧了一眼兰亭，点了点头，走下了马车。
　　天已经微微发黑，天边点缀着点点星光，马车落脚处人潮涌动，每隔十米可以看到一根矗立的电气灯，明亮的灯光下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这并不是怪异的现象，云榭楼并非是楼，而是一座湖，此湖原名为洗刀湖。
　　云榭楼说的正是漂泊在湖上的数十座花楼，它们肆意的飘荡在洗刀湖上已经数百年之久，取名为云榭楼的缘由是最大的一幢花楼名为云榭楼，它的主人真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这是大秦最大的官妓聚集地，也是最顶尖权贵的游乐场，真正的世家豪门便是能在这洗刀湖上拥有一幢属于自己的花楼。
　　除去皇家自己经营的十数座花楼是对外开放的之外，其余的花楼都是世家子弟嬉闹的快活林。
　　林国公家的公子摆宴在这云榭楼中，自然不会是在皇家眼线之中，而是在自家的花楼之中举办。
　　“澜公子请跟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