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煲汤

　　今天的演讲很成功，吴穹满脸兴奋冲下后台。他随意脱去最外面一件西服便急着往门外跑，“泰坦快点！今天白渊要带儿媳妇回来，我得快点回去煲汤。”
　　泰坦的嘴角微不可寻地往上勾了勾，吴穹现在这副猴急样，哪里有方才在台上时的庄重雅正。吴穹只顾着心急火燎往外跑，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他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别人也看不见。
　　吴穹催着泰坦快些往家的方向赶，冲进家门后他火速从冰箱里拿出昨天买好的排骨。加水，下锅，加盐、花椒、姜片，顺便再丢半颗草果。
　　排骨一定要慢慢熬，小火慢炖三个小时才能把肉香味煮出来。白渊从小就喜欢喝排骨汤，都怪吴穹发现得晚了，要是吴穹早些发现白渊有这个爱好，白渊肯定能长得更高一点。
　　看着锅里快要沸腾的汤汁，吴穹轻车熟路捞起漏勺刮去血沫。几勺刮过，满锅的汤汁顿时清澈起来。
　　听着沸水里炸开的气泡声，吴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的往事。
　　白渊一直是个安静的孩子，安静到不会哭也不会笑。可是有一天，白渊从幼儿园回来以后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吴穹寻着哭声找去，见白渊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那一刻，吴穹打算放下那些荒唐的孽债。反正白木天已经死了，大奸大恶的事情白渊一件都没做过，吴穹再是有天大的仇怨也不该把罪过强加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你哭什么？”吴穹问。
　　白渊不敢抬头，他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委屈地说：“我今天……今……我说谎了……”
　　如果吴穹没记错，那是白渊第一次在吴穹面前开口说话。之前白渊一句话都不说的，饿了渴了都不说，就连想上厕所也不会说。
　　吴穹觉得有些好笑，哪有说了谎还主动告诉别人的。“你说什么谎了？”
　　白渊把头埋得更低，“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我骗他们说……说你是我爸爸……”
　　稚嫩的哭声像冰锥一样扎进吴穹心里，又冷又硬。这孩子生来无辜，他只是一张白纸，可是好好的一张白纸上面却被几个家族涂满乌七八糟的恩怨情仇。
　　第一次，吴穹在白渊面前蹲下身。他放缓了语气说：“傻孩子，我是你爸爸呀，法官都承认我是你爸爸了。”
　　“真的吗？”白渊抬起头，用又期待又担忧的神情看着吴穹。
　　吴穹被那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因为直到那时，他还没有在收养文件上签字。从法律层面上说，白渊和他依然半点关系没有。
　　“真的！”吴穹强迫自己咧开笑容，“我明天就把律师叫来，律师那里有份文件。只要我在上面签个字，我就是你爸爸了。”
　　白渊胡乱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他一头扑进吴穹怀里，用十万分开心的声音大叫了一声：“爸爸！！！”
　　时光荏苒，一晃三十年过去，那声“爸爸”至今都刻在吴穹心里。骨肉亲情，风吹不散，水溶不化，就算被时间长河洗涤过一遍，依然如钻石一般璀璨。
　　吴穹又检查了一遍汤锅，确认一切无误。他很庆幸，在他人生最绝望的时候，白渊像个小天使一样闯进他的生活，拯救了他岌岌可危的生存信念。
　　如今三十年过去了，白渊在尼泊尔找到了月光宝石的女儿。吴穹从木漆锦盒里拿出他珍藏三个月的明信片。明信片上印了一张照片，白渊搂着一个棕色皮肤的女人站在喜马拉雅山脚下，他们身后的山坡上洒满柔和的阳光。
　　翻过背面，那是吴穹反复读过无数遍的一句话：爸爸，黛维怀孕了，我今年带她回来。
　　吴穹伸手摸摸漂亮的字迹，这个时代还能把硬笔字写得这么漂亮的人已经不多了。吴穹心里跟抹了蜜一样，时间过得真快，白渊的孩子都要出生了。
　　吴穹早就派人去机场盯着，半小时前保镖阿强给吴穹发了汇报，说白渊已经入境。吴穹还特地确认过一遍，白渊的确带回来一个尼泊尔女人，而且尼泊尔女人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
　　再检查一次汤锅，吴穹偿了一勺汤汁，咸淡适中。甚好甚好，等到儿子和儿媳妇一进门就能喝到他亲手熬的排骨汤。
　　顺便再做几个拿手小菜。虽然白渊吃饭不挑食，但是吴穹可不想给儿媳妇落下什么礼数不周的第一印象。他要好好做一桌子中国菜，好好招待即将临产的儿媳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吴穹等得越来越心急。白渊也真是的，都回国了还不把语音系统打开。吴穹想给白渊打个电话，哪怕是听听他的声音都好。
　　奈何白渊做事向来特立独行，真是跟他爷爷一模一样。
　　不对！白渊和他爷爷才不一样，白渊是吴穹养大的孩子，白渊明明是跟吴穹一样。
　　吴穹等不及了，又给派出去的保镖打了个电话：“阿强，我儿子上车没有？！”
　　“上是上了。”阿强语气里有些为难，“可是他们没坐超音速列车。”
　　“那他们坐得是什么车？”吴穹顿时变了脸色。
　　阿强更加为难地说：“少爷租了一辆汽车，带着少奶奶开车走公路回去。”
　　“什么？！”吴穹真想把手从屏幕这边伸过去把阿强掐死，“让你把人跟紧了，你就是这么跟的？！”
　　“我没办法阻止他们两个啊！”阿强两手一摊，“是您让我远远跟着，不要打扰少爷和少奶奶。我就只能远远跟着，我跟着呢，他们已经上高速了。”
　　吴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那你给我跟紧点，别把两个大活人跟丢了。”
　　“放心吧教授。”阿强比个OK的手势，“我的车技您放心，绝对不会把人跟丢。”
　　挂了电话，虚幻缥缈的全息屏幕瞬间消散在空气中。吴穹忽而有些心神不宁，稳稳当当的超音速列车不坐，非要去挤横冲直撞的高速公路做什么！白渊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叫人不省心。。
　　吴穹又唤醒全息屏幕，他查看了一下今天的路况。幸好一切正常，没有下雨也没有起雾。
　　一定要平安归来啊，吴穹在心里默默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