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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虫往门口一站,倚着门框问:“你说,我是要出去还是要进来呀?”
她得意地想,这下赢定了,先生答她要出去,她就进来,反则反之,对错由不得先生。
俞瑾毫不犹豫地说:“你要进来。”
“先生答错了!”小虫高兴地叫嚷起来,“我是要出去!”
说完,她就眉飞色舞地跳了出去。
砰!
门关上了。
俞瑾冷笑一声,搁我这儿反复横跳呢?
门外隐约传来‘先生坏透了’、‘先生是世界上最坏的’、‘我就是赢了’的喊声。
小虫在门口攥着两个拳头,忿忿不平。
她可是换了一双过节才会穿的皮鞋,然后呢?少年只允许她站在走廊上,不让进屋!
她从小到大前呼后拥,是大路以西没人敢惹的制膏组小公主,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正琢磨着如何给少年添点麻烦,门忽然开了,少年和助手走了出来。
俞瑾锁好门,瞪了小虫一眼,警告道:“这间屋不准进,要是让我发现你进去了,我会让你爹吃点苦头,子债父偿。”
小虫打了个冷战,直觉告诉她,这是真的。
虽然先生看起来没什么脾气,总是一副恹恹的样子,不温不火,但当他的眼睛睁开,露出黑白分明的瞳仁,说话透着一股阴森意味的时候,一定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郎中就是这么死的,毫无征兆的被杀了。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捏着嗓子,语气多了几分甜美,说出在肚子里揣摩了半天的话。
“先生,你还记得吗?粮店门口,你问我喜不喜欢虫子,那时候,你没听我的回答就走了,现在,我回答你,我也喜欢虫子呢!我的小名就叫小虫,我的本名叫王蝶衣……”
“我不喜欢虫子,”俞瑾打断她的话,“特别是脚很多的。”
小虫抽噎着离开了。
俞瑾回头看了一眼实验室,铅室打开着,辐射衰减测试正在进行。
辐射是肉眼看不见的,要是有检测仪,一定会疯狂地发出警报声。
他很担心不知所谓的小女孩会偷偷溜进去。
好在他的威胁效果极佳,天色也晚了,不出意外小虫会直接回去。
俞瑾眯起眼睛,看向街对面小夭的住所。
她从维修队辞职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大脑左侧深处约一两寸的位置传来一阵新鲜的疼痛,他抱头蹲地,低声安抚少年的人格——PTSD不会这么早就发生,所以,小夭一定是做出了改变,你可别死灰复燃啊!
小夭对钱有种异样的执着,性格里倒是因此有了坚忍不拔的因子,无论是被凌虐,还是被夺走希望,都打不倒她,从维修队辞职多半不是颓了,而是要全职了。
穿过长街,来到挂着风铃的板房前,从纸窗的罅隙往里张望。
他吃了一惊,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变得一团糟,地上堆满了脏衣服。
乌黑板结,有的还发了霉,不知道在身上穿了多少天了。
小夭挽起袖子,对着一个大木盆,用手里的棒槌使劲砸一件脏衣服。
她瘦得像一根芦柴棒,砸衣服的木棍都比她的胳膊粗,纤细的脖颈在发力时微露青筋,发梢散落肩窝里。
她是面朝里的,俞瑾刚好能看到她的左手,有一根指头伸不直,像得了脊髓炎一样蜷着,这便是她说的在垃圾场割断了筋的手指,而被赤魈拔掉指甲的右手包着布条,已有血迹渗出。
俞瑾看着这一切,无悲无喜。
离开的时候,屋里传出声音,“是你吗?”
俞瑾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拉开房门,还没说什么,浓烈的异味就给他的脸来了一记重拳,脑袋一阵晕眩。
小夭赶紧放下湿衣服,跑到门外,顺手把门关上。
两人站在一个屋檐下。
小夭没有去看少年,睫毛低垂。
沉默了很久,她终于开口了。
“我不做那些事了。”
她抬起手,似乎想捋一捋散乱的额发,但还是放下了,在裤子上擦了擦水渍。
“我又给人洗衣服了,我只会干这个。”
俞瑾按了按鼻梁,平静地说:“在这个时代,想要有尊严的活着,需要才能,你不具备。”
小夭鼻子一酸,用力地咬着牙齿,但眼泪还是流出来了,她的哽咽声越来越大,几近崩溃,“我知道……我知道……”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错,是这个时代像我一样的人没能抱着必死的觉悟,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改变现状的错误。”
俞瑾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我要回去了。”
衣袖被拉住了。
小夭被冷水泡得发白的指尖微颤着,这股战栗一直传递到手臂,看起来浑身都在哆嗦,她用非常细微的声音问:“能不能……让我住在你家?”
“你想躲起来?”
“嗯,我怕以前的客人来骚扰我,而且,家里的味道实在……”
“拿着你的褥子过来吧。”
傍晚。
少年在屋里用木板垫高地面,再铺上一层毯子,小夭从身后把她的褥子铺上去。
“太感谢了,”她伸手抹平被套,作了个俏皮的鬼脸,笑道:“我以为你会拒绝呢!”
见少年木着脸不予回应,又问:“你晚上用火盆吗?”
“不用,你夜里会冷?”
“不会,我有一个暖脚的小铜壶。”
“那就睡吧。”
俞瑾吹灭蜡烛,最后一缕烟味十分刺鼻。
躺上沙发,黑暗中响起女孩的声音。
“明天是周末吧?”
“怎么了?”
“陪我去一趟中环好吗?我想把订金退了。”
长久的沉默。
当小夭默认被拒绝的时候,忽然听见少年说:“行,我本就打算去看一看中环是什么样子的。”
周末休息,不用去维修队点卯,俞瑾有一整天的自由时间。
不过翘班也没什么,经过了那件事,他在维修队的地位非常之高。
出发前,俞瑾从窗外看了一眼实验室。
贝塔一号和二号已经进入不适期,而三、四、五号的变异还不明显。
剩下的交给陈潭,叮嘱了助手几句,余光瞥见从对街走过来的小夭。
小夭换了一身崭新的行头。
泛着釉泽的珍珠耳坠,米黄色针织围巾,豆绿色呢子大衣,再加上人造革直筒靴和一张足以让所有外环女人感到嫉妒的容颜。
长街到目的地需要经过四个区,大约两小时的脚程。
外环和中环最直观的区别就是名称,中环的区不再以数字为开头,比如此行的目的地,就是一个叫做‘片林’的区。
两人一起往片林方向走去。
这还是俞瑾第一次出远门,小夭倒是轻车熟路,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告诉他去中环没什么阻碍,只是夜间不能露宿街头,否则会被治安队驱赶,还有中环的消费很贵,诸如此类。
很快,他们穿过最后一个外环区,片林就在眼前。
脚下是一条笔直向前的公路,中间用黄线分隔地界。
这边是破败的板房,那边则是砖石结构的洋楼,泾渭分明。
小夭的情绪很复杂,痴迷于片林的繁华景象,却与此处再也无缘。眸子里难掩的惆怅和苦闷逐渐转变成一种无奈和遗憾,最后,化作一声叹息随风而去。
俞瑾也在观察街上的三层结构小楼和铁艺拱窗,觉得这应该不是冬林城最豪华的地方,他曾见过辉煌,对此不屑一顾。
中环的基础设施比外环高出一个档次,房屋都是砖石结构的,街道也是砖石或沥青的,没有泥泞的土路。
街上看不到路灯,商店用的是煤气灯,看来中环也没有通电,或者电网覆盖率不高,不过通了煤气,有点类似民国的感觉。
“这里好干净,空气很甜……”
小夭的眸子里始终闪着明亮的憧憬,说到后面,声音有些艰涩。
她很想住在这里,她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住在这里。
由于穹顶的积雪随着坡度增加自然滑落,中环是有阳光的,当一片浓云投下的阴影移出街区,阳光便如一道奇迹般的金色瀑布坠落下来。
浑身如被热水包裹,让一整年没晒过太阳的少年浑身舒畅。
不得不承认,中环确实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