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去？”
　　“他们明徒并不是修罗，身体也并不是在修罗道，只是通过冥想，投射到修罗道来，这并不是他们真实的肉体。”
　　“可是你杀害明徒，不怕得罪明王神么？”
　　“只有放弃了修罗之心的魔罗才会有这样的担忧，我们修罗可以说是明王神的子民，不存在这种问题。其实被修罗杀死，也算是他们的一种正常的结束冥想的方式。”
　　“原来如此。”柯林看了看不再动弹的明教徒，俯身捡起了桨。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倒在船上的明教徒从脸到躯体好像瘪了下去一点。
　　辛杀抄起三股叉，把他钉在尖头上，舞动起来一挥，尸体被远远的抛了出去，像是随手扔掉一个垃圾，随意的对柯林说：“划船吧，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从月圆之夜血海重生到大暴雨，每一时都要抓紧，没空在海上耽搁。”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明教徒的尸体噗通一声落入海中，溅起了不大的水花，渐渐的沉了下去。
　　柯林看着他沉下去，有点说不出的滋味。看了一阵，无奈的坐下划船，他并没有问：为什么你不划？
　　很显然，这个是一个拳头大的人说了算的世界。
　　“你说夜叉王会来么？”
　　“难说，杀了区区一个小夜叉，夜叉王未必能察觉到，但是夜叉将就难说了，在血海上遇到夜叉将同样是死路一条，而且天很快就要亮了，烈日照射下的血海，更加难耐，血海里还有重生的其他修罗或者其他可怕的存在，所以我才不允许他掉头到海中央去再搭两个新生修罗了，你要抓紧了，划船吧。”
　　经历了这些，硕大的月亮早就半沉入海了，一眼望去好像天边一颗巨大的夜明珠，被海浪托着微微起伏。
　　哗啦，哗啦，是浆划过海水的声音，除此之外，没了其他任何的声音。
　　夜风徐来，柯林划着船心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了，他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刚才还在血海里生死沉浮，紧张得快要晕过去了，这会儿居然连夜风里的咸湿血腥都开始慢慢适应了。
　　辛杀半躺着面对柯林打盹儿，眼睛似睁似闭。看柯林在自嘲的笑，他连眼睛都不睁开，问道：“笑什么？”
　　“大哥，我好像隐隐约约的看到岸了。你说我们上岸以后安全了么？”
　　辛杀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安全。。。在修罗道里，安全永远是奢侈品，也许可以喘一口气，也许一上岸就会被别的修罗干死，正好方便他们把我们重新扔回血海。修罗道活着的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的一天”
　　柯林沉默了，这一切是这个所谓的明王神在冥冥之中捉弄着自己么？哪怕这是一个游戏，也不该这么设计。
　　假如拼命划船，在岸上等待自己的是另一场杀戮，那自己现在拼命划船又是为了什么呢？
　　“大哥，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修罗呢？”
　　“不要废话!用力划船。”
　　柯林发现他从上船开始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心中诧异，停下手里的动作，执拗的看着他。
　　辛杀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的，感到一股寒气从心里冒了上来，这不是一个修应该有的眼神，面前的修，不是一个普通的修。
　　转生不知道多少次了，自己从来没听一个修或者修罗会把自己定位为可能成为王者的修罗，面前的这个修，表面上看上去是个外道转生的修，但也可能是重伤失去大部分修罗意（注1）的陨落阿修罗甚至是陨落修罗将，他这种和实力完全不匹配的气度，让辛杀有点警惕起来。
　　“不教你，你就不划船，是这个意思么？”辛杀问道。
　　“不是，你不应该这样跟我说话，我们是伙伴，你的口气感觉你正在视我为奴仆。”
　　“伙伴？”辛杀眯起眼睛，慢慢站了起来。
　　柯林抿着嘴，不发一言，他想反问他：难道不是么？
　　但是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敌意和高度警惕，再问这种话，就未免有点冒傻气了。
　　“我在血海中转生，一睁眼就看见了一个不会战斗，没有攻击性，而且听从指令的修，我以为是明王爷爷送给我的第一个修奴，没想到你把自己当成了我的伙伴。”
　　辛杀已经站到了柯林面前，他弯下腰，脸差不多贴到了柯林的脸上，狂乱的气息伴随着血腥的味道随着轻蔑的话语喷到了柯林的脸上。
　　柯林最终还是忍不住选择不再对视，而是侧过了脸。
　　“站起来。”辛杀站直了身子，喝道。
　　“干什么？”
　　辛杀一把薅住了柯林的领子大声吼道：“你不是想知道怎么成为修罗么？最简单的一个办法就是，越级杀死一个修罗，然后把他的头带到血海，让他可以转生，你就完成了一次荣耀杀戮，明王将重塑你的肉和骨，充盈你的修罗意。现在我们就在血海，来吧，攻击我，杀死我，你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修罗了。”
　　柯林一把推开了他：“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辛杀一脚把他踹倒：“明明，你明明知道，但是依然没学会服从和敬畏。”
　　柯林猝不及防，倒在船上，辛杀的动作甚至连一道幻影都没带起来，自己就被踢倒了。一股剧痛从腹部传来，柯林才意识到辛杀刚才出招了。
　　“你。。。你不如杀了我，让我在血海转生，我不想做任何人的奴仆！”柯林咬着牙捂着肚子说道。
　　辛杀一把抓住柯林的头发把他拖到船帮外，让他的脸贴着血海水面。
　　“不如？仔细看看这看似平静的血海，看看这真正的不如！看到了么，多少修罗的死灵魂在血水中翻腾？你不是问刚才我给你吃的是什么吗？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那就是罗！阿修罗，修罗，修，罗，修罗道里的非人们在死亡中失去力量，一路衰败，一路退化，直到最后，退化成无知懵懂的低等生物：罗。要不是明王神会惩罚以罗为食的罪行，修罗道的非人们也许会很喜欢这种肉乎乎的棍子的！而那些已经被明王惩罚的魔罗们则早已失去了明王的宠爱，变成了无耻的禽兽，每天都在血海中逡巡，毫无忌惮的无情吞噬着它们，罗在他们嘴里化作纯粹的力量，直到那一刻，我们的这些可怜而卑微的同类才可以最后安息，永远的消失在修罗道，但同时意味着形神俱灭或者坠入地狱！”
　　柯林只觉得胃中翻腾，喉咙发紧，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很衰么？是的，现在的确很衰，但是至少不是别人嘴里的一块肉！”辛杀一把拎着他的头发把他拉回了船上，面目狰狞的朝他厉声吼道。
　　辛杀一松手，柯林立刻趴到船帮上继续呕吐起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看起来，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没有他在身边，别说逃离修罗道，能不能上岸都成问题，上了岸又能活几分钟更成问题。柯林一边吐一边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
　　差不多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他喘着气躺倒在船上。
　　辛杀瞪着他，等他喘匀了问他：“还想死么？”
　　吐掉刚刚吃的仅有的一点东西，柯林好像感觉自己的力量被清空了，他虚弱的躺在船上，伸手擦了擦嘴，但是依然执拗的说：“我不想死，但是我还是不太习惯做别人的奴仆，我帮你划船或者干别的都好，但是你总要给我个承诺，干到什么时候为止，如果让我一辈子当别人奴才，那我不如早点转生，大家一拍两散。”
　　辛杀没有回答，像是在思考，又好像在聆听什么。
　　没得到回应的柯林有点诧异的睁开眼睛看他，辛杀不知什么时候转身看着远方的月亮一动不动。
　　柯林坐起身来，刚要开口，辛杀转过身来，神色好像有点慌张，说道：“呃，兄弟，我想了想，不应该这样对待你，我们还是做伙伴，或者兄弟朋友什么的，随你怎么想吧，来，你让开，我来划船。你坐着休息一会儿，我给你讲讲修罗的基础格斗。”
　　柯林目瞪口呆，就那么短短的几秒钟，辛杀的口气完全变了。他居然真的坐下拿起桨，认真而用力的划起来了。
　　不对，不可能是自己说了什么让他改主意了，他一定是刚才转身看到了什么？
　　柯林站了起来，凝目往天际的月亮望去，但是并没有看到什么。
　　再看辛杀，像疯了一样，左一下右一下快速的划着船。
　　柯林忽然意识到什么，把手搭在额头上凝神细看，硕大的月亮像是一个巨大的夜明珠半沉在海面上，以它为背景，海平面的上面出现了一个黑点。
　　柯林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