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市

　　山地行进最耗体力，不只是碍于高低起伏的地形，更是因为那些连绵成片的灌木。
　　它们让你无处下脚，寸步难行。
　　身为觉醒期的武者，方渊没有高来高去的本事，只能凭借一身千锤百炼的功夫，在地面奔跑。
　　气血如水银流注，奔腾不息，不断给方渊提供强大的动力，让他以横碾之势，掠过眼前的山丘。
　　方渊所过之处，留下了一条绿色残迹，他似乎毫无隐藏行踪的意思。
　　翻过山，景色豁然开朗。
　　平原和丘陵的交界地带，有一处废弃的煤矿。
　　每逢初一、十五，这处煤矿都会迎来一些不速之客，而今天正好是五月初一。
　　“左侧有三个，右侧有两个，呼吸都很稳定，看来今天没有不开眼的。”
　　方渊藏在百米外的灌木丛里，收摄气息，谨慎地观察着矿洞的情况。
　　进入黑市的顾客，自有「暗察会」来保证安全，没有人敢顶风犯案。
　　但若没进黑市，那就不是顾客，一切风险都要自担。
　　“天黑了，人未眠，神哭鬼叫入门来。
　　“小孩儿，莫惊慌，悄悄睁开瞅一眼。”
　　童谣戛然而止，一个枯瘦的老人，提着一盏马灯，从矿洞中缓缓走出。
　　“丑时已至，愿意入我暗界的，都出来吧。”
　　方渊没有犹豫，闻声便起，倏忽间突至提灯老者身旁。
　　浑身气血缭绕，全力冲刺，百米的距离他只用了三秒。
　　直到这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靠到老者身旁，就算进了黑市，而进了黑市，他的计划就算完成了一半。
　　这个老者可不简单。
　　上次有一个二阶返虚境的修仙者想要从老者手中抢人，老者只用提灯一照，这名不可一世的修仙者就化作一滩黑水投入马灯，成了人家的燃料。
　　老者提着灯，慢悠悠地领着众人，走进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煤矿遗迹。
　　厚重的青苔让人脚滑，而不时扬起的灰尘，让人鼻子发痒，止不住地打喷嚏。
　　这都是三百年积累下来的馈赠，叙述着时代的变迁。
　　资本称雄的世界早已远去，地球正式迈入大同时代。
　　方渊很有经验地掩住口鼻，紧跟在老者身后，寸步不离。
　　“一人一辆，排好队，不要抢。”
　　老者突然停住，用马灯一照，几十辆锈迹斑斑的矿车正整齐地排列在轨道上。
　　方渊二话不说，跳进了最前面的矿车，然后身子前后摇晃，试图带动矿车。
　　随着一阵“吱呀”怪响，矿车缓缓滑动。
　　矿道越来越崎岖，甚至不时还会撞上几块矿石。
　　颠簸还就算了，方渊抓住把手还能应付。
　　但随着车速的提升，他整个人都被狂风按在矿车底部，动弹不得，丧失了一切应变能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空气阻力和万有引力达成了平衡，矿车的速度这才逐渐稳定。
　　方渊熟练地用手堵住耳朵，忽略风声，幻想自己正静止不动。
　　下一刻，矿车骤然停住，仿佛并不受惯性法则的约束。
　　这种不自然地转折，对六识敏锐的武者来说，特别突兀。
　　第一次来的时候，方渊直接吐了一地。
　　四周一片漆黑，方渊从背带上抽下来两条荧光棒，相互一撞，点点荧光亮起。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坑坑洼洼的矿洞之中。
　　就着荧光，方渊在迷宫一般矿洞世界中，精准地找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店铺。
　　招牌上写着：「仙人指路，不退不换」
　　这是一家没有名字的黑店。
　　店主十分吝啬，只舍得在收银台上点一根蜡烛，以至于店内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哟，这不是假面小子么。好久不见，你攒够钱了？”
　　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烛光的映照下，他的脸半明半暗。
　　“铛铛铛！”金属碰撞的脆响在矿洞中回荡。
　　“猜大小，赢了就算你五折。”
　　烛光下的男人身子前倾，露出了一头卷发和满脸胡茬。
　　他不是不修边幅，只是手艺不好，品味差劲。
　　“说好的云灵草！”方渊将玉匣住收银台上一拍。
　　“不猜么？猜对了，我就只收一株。这可是只属于你的特别优惠，不要错过，我难得大方。”
　　卷发男人格外认真，让方渊有些心动。
　　“刚才我看见的是4、4、5，但他很有可能是故意露给我的，所以我该压小？不对，他可能是赌我会反其道而行之，那么压大？该死，和他赌我从没赢过。”
　　“压大！”方渊最后决定相信自己的眼睛。
　　卷发男人揭开骰盅，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方渊，想欣赏他失望的样子。
　　结果是4、4、1：小，毫无疑问他又输了。
　　虽然心里很气，但方渊嘴角仍挂着一抹完美的微笑。
　　对方一直以来都想戳穿他的伪装，不能让他得逞。
　　“我要的东西呢？”
　　方渊的声线没有一丝波动，活像是老式的人工智能。
　　“新身份、船票，还有宠兽蛋，都在这了。”
　　卷发男人将手一挥，收银台上出现了一枚足球大小的黑蛋。
　　“船票和身份呢？”
　　方渊很克制，哪怕期待已久的东西摆在眼前，他也没有多看。
　　“这里只有一株云灵草。”卷发男人敲了敲桌面，提示需要付款。
　　他的立场是混乱中立，一向信奉「遵守规则，等价交换」，所以他绝不会无偿地帮助方渊。
　　“这里是另一株。”
　　方渊从背带上解下了第二个玉匣，刚才他怕收不到货，特意留了一手。
　　“三点之前，你到福港东区五号码头，去见一个高胖妇人，报我的名字，她会领你上船。注意，过时不候。”
　　“就这，我以为会有个凭证？”方渊将递出的玉匣收回。
　　“我开的是黑店，黑店你懂么？”卷发男人一幅你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我信不过你。”
　　虽然在网上相识很久，但在现实中方渊只见过对方三次，这不足以让他放下戒备。
　　「仙人指路，不退不换。」
　　卷发男人指了指门外的招牌，然后淡然道：“你没有选择，只能相信我。”
　　“我要验货。”
　　方渊从背带上解下了一管针剂，这是唐宋为他配置的基因活性检测液，能够检测出宠兽是否有基因缺陷。
　　卷发男人将双手前送，作了一个请自便的手势。
　　方渊将针管一推到底，鲜红色的检测液从纯黑的宠兽蛋上流下，像极了在往外冒血。
　　“扑通，扑通。”
　　强有力的心跳声传来，纯黑蛋壳里的胚胎在发光。
　　“我可以借你地方一用么？”
　　方渊将玉匣递给卷发男人，迫不及待地将宠兽蛋搂了过来。
　　这是他计划的核心，也是即将陪伴他一生的战友。
　　“不用借，费用都算在里面了。”卷发男人收钱办事，绝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