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没有编号的书

　　6.没有编号的书
　　“这样有意义吗？”京尘第一次问艾伯，他怕以后没有机会问。
　　“有。”艾伯想来想去，觉得他应该是问，这样一直跑，到不了第七峰有意义吗。他没有感到诧异，好像知道会有一天，那个人一定会问他类似这样的问题。
　　“有什么意义？”
　　艾伯想了更久，才回答说自己不知道。
　　“没有想过要放弃吗？”
　　“有，三次。”艾伯诚实回答。
　　“三次吗？”京尘以为艾伯会说，自己从未想过放弃，类似这样斩钉截铁的话来。因为他看到的艾伯是那样坚强，勇敢，一直没有放弃的。看来一个人怎么做，不代表说他一定那么想。这个答案显然不叫他满意，但又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嗯，每天三次。”
　　听到每天三次，京尘沉默了。艾伯则接着说到：“每次开始跑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放弃吧，不会到的。在跑的过程当中，也会和自己说，放弃吧，不会到的。跑到最后，看到没有终点，又告诉自己一遍，放弃吧，终点就是没有终点。”
　　京尘感到震撼。他好奇地问道：“可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放弃？”京尘在云海上漫步，随着艾伯的沉默他也停下了脚步，望向宝蓝色的苍穹。
　　“我知道了。”说完，京尘又慢悠悠地走着。
　　艾伯没有回答，那样的事他说不出口。虽然艾伯没有说明自己为什么没有放弃的原因，但这些对于京尘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已经得到了比预想的还要满意的答案。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11岁的男孩那么坚强，做着他知道永远做不到的事情。他要艾伯坚持，才会突然问他问题。他怕艾伯会放弃，他希望说些什么好让他坚持。而此番对答看来，是他多虑了。京尘很高兴，这两年里，他有很大的发现。左伊只知道他来看艾伯，不知道他也在观察另外一个人。那就是漫慢，从她身上，京尘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漫慢可以直接用身体触碰元素。对于那些能感知到或是能看到元素的人，是被津律师所认知的两个不同的大类型。而能直接触碰元素的，他前所未闻。这一个发现让他确信了一件事情。“那本书，应该不是瞎写的。”
　　京尘的研究启发源于一本来自第一峰上没有编号的书。那么就有一种可能，这本书或许并非出自于第一峰。它的材质十分古朴特殊，质感超凡。在那之前，京尘从未见过这种材质。他兴奋异常，当下就翻开查看，可里头的文字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将这本书偷偷带出了书阁。在日后的一个月里，他无不提心吊胆，深怕有一天，有人推开了门，大声喝道----把人给我带走。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说明书阁压根没有失书。不是书阁内的书为什么会出现在书阁里呢，而且长久以来就没有人发现它吗？这样的说法显然站不住脚，因为那本书特殊到显眼的地步，将它和书阁内的书放到一起，简直如日中天，鹤立鸡群，想看不到都难，而且每天有几十个管理员，负责整理，检查和看管那些宝贵的书籍，没有理由一直没人发现它的存在。京尘想到唯一一种合理的可能，那本书是他前脚刚进书阁，后脚就有人将他放在了那里，又或者不是人为的，只是凭空出现在了两本书的中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那人要放书在书阁，有意还是无意，是恶作剧，还是其它原因？如果是一种现象，那么原理又是什么？这一切无法考察，他总不能去问那些管理员，而且要怎么问呢？
　　“我在这里发现一本奇怪的书，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是你们放在那里的吗？还是之前就在那里了？”
　　这样说只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怀疑。况且那些管理员不可能知道，要知道早知道了。
　　在那之后，京尘开始研究书上的文字，他到处寻找资料，研究所有能被找到的现存文明，或是早已不存在的古文明里的语言文字的规律和逻辑。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发现了，其实那些不是文字，而是一连串的密码，对应一个几乎随时都会灭绝的小族群里的语言。密码是用另一个罕见部落的字母和数字编写而成。随着解密和翻译，他得到新奇古怪的全新言论。他痴迷于其中，如获至宝。当书本翻译过半后，他震惊了。书里提到一个人，不，只能保守说是个生灵。因为人类的嗓子不可能发出108种音律，或是有可能，通过某种特殊的方法发声，或是变异的喉咙，又或是后天改造。
　　死难悼言者，这是其中一个京尘比较满意的翻译。那是一个能听到元素声音的生命体，并且能通过自己的嗓子吟唱出元素之音。一开始看到书中说的108元素，京尘也是难以置信，这简直就是女性间的聊天，纯属无稽之谈。于是他开始尝试推翻这种言论，以108种元素为前提的情况下他绘制一个元素组合图，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他不仅画了出来，而且根据图表，它发现元素之间居然完美契合。难道先生真的错了。以先生的言论里，这世间一共72种元素。他将其分为两类，一类是之前左伊提过的，三先，六亚，九亥，十二辉耀，这30种主元素，和另外42种他没有提到的次元素。
　　主元素，例如九芒，是有九种元素构成的图，每一种元素都有其特定的关系，根据不同的排列，被运用开发出不同阵与术。而完整的九芒图和三先，六亚，十二星辉的图，又存在着更高级的关系。次元素，单一存在，它们通常在一个完整的主元素图内，起到稳固，辅助和支撑的作用。故此，将其划分两类。
　　在京尘的画出的元素图内，元素没有主次之分。每一个元素在图标里的作用都是缺一不可的，它们以不同方式运作着，而在整个大体上又能保持着完美的平衡。他们的位置有些固定，有些则是变化的，有些关系强烈，有些则薄弱。就拿三先里的三种元素来说，三者相互吸引，一旦组合就无法分离。他们之间的关系强烈到，甚至找不到另一个元素可以介入它们之间，只能排列在他们的外围，在京尘的图中亦是如此，所以先生的归类可以说是正确的，只是不该一枪打死，认定元素只有72种。
　　京尘的图实际上是参考了元素归类，如果不是这样，他恐怕这辈子都画不出这张元素图。他将元素的命名全部去掉，用数字取而代之。这是他高明的地方，因为名称可能对应元素的特性，但数字之间更能表示出元素的关系。只是这张图还未完成，虽然他画出元素之间的完美关系，但其余的36种还未被发现的元素又是什么呢？在这张神秘莫测的图表内，那36个空白的几何图形内，又应该标明什么呢？
　　在书里他找到了线索，那是一段被抹去的历史，而通过各种途径他验证书中历史的真伪。
　　书中提到的缄默之琴，确实存在过。
　　那是几百年以前，帝都北部一个最奢华糜烂的城市，奥卡丁。在那里住着人类大部分的贵族，以及最年轻貌美的女子。
　　奥卡丁已经成了禁忌一般的地名，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件事被淹没在尘埃的底下，那些悄无声息死去的人也被人们逐渐遗忘。作为贵族专属的墓地，那里依旧是人类世界里最精致的城市，只是很少有人住在那里了，只剩下看守墓地的人。
　　身为灾难的幸存者，他们非但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反而觉得错失了通往天堂的马车而悔恨不已。他们都是自愿留下的，没有人强迫他们。在这世上他们已经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们常常徘徊在奥卡丁贵族音乐学院的门口，也勤于学院里各处卫生。那里已经一个学生都没有了，绝大部分的学生都在安乐中死去，剩下那极少部分的学生也失去了作为学生的必要，因为缄默之琴，那一夜之间夺取几万人生命的竖琴也在当晚消失不见，成为了传说。而听过缄默所奏响的音律的贵族们，已经不愿听到这世间任何普通乐器所弹奏出来的旋律。
　　更具体的事情，京尘无从得知。书中记载的缄默之琴可以弹奏出108种元素之音，那么可以推断，不管缄默之琴是什么材质，它的内部必然蕴含着元素之力，而且是108种。这是京尘最重要的线索之一，可惜的是，他要去哪里寻找传说呢，这比大海捞针还难。
　　另外一个或许能解开元素奥义的钥匙，他已经找到了，它就是漫慢，一个能触碰到元素的人类，她又会给自己的研究，带来什么的奇迹呢。想着这些，他不由兴奋起来，感觉这世间全是幸福的元素。
　　接下来还有很多可以让他感到幸福的事情要做，比如那本书的后半部分的解密和翻译。他还考虑要不要去学习学习音律，以便日后如果真的找到了缄默。
　　在书中提供的信息中，他推断出，像是死难悼言者，这般逆天的生灵，或许还存有九个，他们统称为终嫣，而书的后半部提到了另一个生灵，灰带凝视者。想到这个翻译的时候，京尘觉得自己真的很棒。
　　......
　　学院已经放学，岛屿和德纳尼尼镇再度相连，一群学生坐上等候他们多时的校车。
　　艾伯他们并没有上车，因为他们要去一个地方，校车没有经过那里。
　　德纳尼尼镇以南，有一个小村子，叫什么名字已经无人知晓。如今那里只有漫慢他们一户人家，以及南部深处森林里的一位年迈的老头。
　　没有人愿意拜访那个村子，原先居住在那里的人也都在几天内搬走了，因为有一天，那里突然下起了大雪，气候变得异常恶劣寒冷，此后那里的一年四季只剩下了冬天，而村子外依旧四季更替，仿佛这里与世隔绝。于是德纳尼尼镇上的人都管那里叫做雪村。并且相信那里是个不详的地方，那么来自雪村的孩子，漫慢，罗恩，罗法自然被镇上的好事者议论成各种妖魔鬼怪。
　　那片雪村后的森林也是无人敢前往的，据说那里原本是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在一夜之间那里长满花草树木，并且有猛兽出没。
　　“谁会愿意住在那种地方，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在学院，记得离他们远点。别招惹那些不干不净的。”
　　那些生活在德纳尼尼镇上的，学院里的学生应该都曾被他们的父母这样告诫过。甚至不只是尼尼镇，大到几个市里都流传着雪村里的灵异故事，而且每个市里的版本都还不一样，而这样的差异居然也成了来自不同城市的学生之间友谊的桥梁。
　　艾伯几乎被所有的学生嘲笑，不捉弄他的，也不敢和他做朋友，因为这样很可能会害他们自己也沦为被嘲笑的对象。
　　艾伯很快找到了可以跟他成为朋友的人，那是同样被孤立起来的漫慢他们。
　　“他们不是妖魔鬼怪是什么，正常人家的小孩怎么可能在10岁的时候把那么粗的一棵树一拳打穿。你不知道，当时头发都竖起来了，眼睛还发出红光！肯定是那啥，我听我妈说……”
　　那是漫慢在一开始受人捉弄的时候干的事情。那一拳确实有用，虽然没有直接打在始作俑者的身上，但这足以将他吓得魂飞魄散，加上漫慢一头红发，当她发飙那一刻，头发都飘了起来，眼里似乎还略带红色的光晕。这个画面刻印在许多学生的脑海里，成了他们日后私下时常小心议论的话题。
　　“那个小废物，以为现在有人给他撑腰了，什么时候被吃了都不知道。”
　　艾伯才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就算是妖魔鬼怪总比那些只会嘲笑和作弄弱小的人类要好。而且漫慢他们对他真的很好，他们每次放学都会给岛上的艾伯带学校食堂里的食物。
　　这次漫慢给艾伯带了一小盒牛奶。
　　“你知道，我不喜欢喝牛奶的。”说着塞到艾伯的手里。
　　罗恩给艾伯带来两个肉丸子。
　　“我吃两个就够饱了，这两颗给你。”
　　罗法给艾伯带了一个鸡腿。
　　“还是鸡翅比较好吃，肉比较嫩，鸡腿太硬了，给你。”
　　艾伯每次接过食物，都是狼吞虎咽，来者不拒。
　　他们一路快跑，像风一样穿过人群和街道。艾伯越来越快，但一开始他并没有这么快。最开始，他没跑一会儿就要停下来，然后喘着气看着漫慢他们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他们是一路走来，只有自己累得跟狗似的。
　　艾伯好奇问他们不累吗？他们反而好奇地看着艾伯，为什么你会这么累。那一刻艾伯突然相信镇里的传言，心想这不是妖魔鬼怪是什么？
　　艾伯跑得越快，漫慢他们也就越快，这样看来，是他们之前一直迁就着艾伯，故意放慢了速度。艾伯很想知道他们的极限到底在哪里，这两年里，他不断地奔跑。他跑的比谁都多，比漫慢他们也都多。漫慢他们在跑的时候他在跑，他们不跑的时候自己还在跑。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论自己以后跑得多快，都不会比眼前这三人快。
　　他们一路交谈，艾伯很少说话，因为他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控制自己的呼吸上。不然他很有可能跑不到雪村，跑不到那森林的深处。他已经两天没有听到那位老爷爷讲的故事了，这次可不能错过了。
　　罗恩口若悬河诉说着今天在学院里学到的一切，那些都是关于津律理论的基础。
　　第七峰四年的课程几乎都是以理论为主，校方认为不管学什么，基础最重要，应该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给学生灌输正确的理念，而不是急于让他们在懵懂的状态下修炼。在这四年里，他们几乎要学习所有的科目里的基础概念，这是为了让学生有更多的选择，找到适合自己修炼的科目，好在日后上了第六峰的时候专注在自己擅长或是感兴趣的科目上。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登峰，前提是，必须在毕业考试上，获得至少六个科目80以上，或是三个科目90分以上，又或是一个科满分100。
　　一个科目满分就能登峰，这听起来好像很简单。7788的科目加起来，没有过百，也有六七十项，只要在其中一个测试里面拿到满分就能登峰了！
　　实际上，历年里，能考到满分的学生实在少之又少，一届里没有满分的学生根本不算稀奇的事情，考了满分才是怪事。要知道来自全国各市的学生总共也有好几万，每人少算60个试卷，那也有好几百万个试卷了。几百万当中竟说，出一个满分的试卷是怪事，可想这有多难。一旦有这样的人出现，那个人的名字，会瞬间响彻在整个人族世界。当年的京尘是一个，而且是10个试卷满分，除了一个科目不及格，其余的也都在90分以上。然而即便是这样优异成绩的学生最终也只能止步不望峰，倒是同年里的成绩平平的左伊最终成了那个人的学生。
　　“今天讲的是九芒中的金元素，这种元素在人体内是十分罕见的，据统计是十万八千零二十一人当中才有一个人具备金元素的概率。”
　　“错了，是十万九千，不是八千。”罗法反驳罗恩说到：“我说你，不记得就别乱说，误人子弟。”这种情况经常出现，只要罗恩开始说课上学的东西，罗法就会时不时出来纠正他，而多次事实也证明，罗法总是对的。
　　“我说以后你讲好吧，八千，九千能差多少？”
　　“能差1000，这还要我算吗？这要是考题，你就等着扣分吧。”
　　“谁会出这么无聊的题目？”
　　“当然是那些无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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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边说课，偶尔又吵吵闹闹，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雪村，这里，大地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艾伯很有经验，他从挎包里，拖出厚厚的外套，穿在自己的身上，他没有到过学院，书包里自然没有书本。除了一件厚厚外套，就只剩一张他的出生证明复印件了。两年前，那张纸便一直在他的书包里，从未拿出来过，因为他跑不到学院，用不到那张纸。
　　他们没有停下，包括艾伯穿上外套的动作也是在他跑步的过程当中完成的。他们一心向着森林深处，不知不觉，每个人都跑快了一些。他们希望快点跑到老人面前，听他讲这个世界所不为人知的，那些大人们根本不可能会给小孩听的故事。。
　　“前两天都讲了什么？”艾伯突然问道，他真的很想知道发烧这两天，他到底都错过了什么。显然比起学院里的学识，老人的故事对于这几个孩子来说更有吸引力。
　　三人都看着艾伯，好久才异口同声说到：“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