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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盘古族还是修行者,其实都是没有梦的人。
他们已经与人类有着很大的不同,例如进食与睡眠,他们可以很长时间不必用这种方式补充能量。
而即使入睡,他们也不会有梦境。
但三戒还保持着每天进食与睡眠这样的习惯,仿佛饿肚子真的会让他死去一般,他不得不想方设法去进食。无论修炼者还是盘古族都有这样的臭毛病,仿佛那样能让他们看起来更像人,可明明他们之中大部分绝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人类那种弱小却自大永远满嘴谎言不但擅长欺骗别人更擅长欺骗自己的生物。
没有任何人会喜欢自己的人生仅仅只是自欺欺人,其它生物也一样。
三戒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尽管他是一个活在梦中的人,是那么的梦想主义。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蜡烛遍布地面散发着黄橙橙的光芒,烛泪流了一地。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三戒不知为何想起这句诗,这让他觉得有些悲伤。
也许因为这里的气氛本是悲伤的。
他听到哭泣的声音,他知道那是个少女,一个年龄很小的少女。
她就在他的眼前。
可他不能动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甚至那少女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他却连她的模样都看不清楚。
那少女的模样只是一片模糊。
他只知道少女异常的悲伤,悲伤得连他都悲伤了起来。
少女不停的哀嚎对他说:“我真的很痛苦,求求你带我走。”
那声音直刺他的脑海。
……
……
三戒惊醒过来,后背全是汗水。
他的入定让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并不怎么美好的梦,但它却确确实实是个梦。
三戒的内心有些复杂,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梦了。
可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么一个梦,三戒想不明白。
佛经上讲,圣人有梦便是提前预测未来凶吉,那是种只有圣人才能拥有的大神通,准确率极高。
可他不是圣人,更不可能拥有大神通,他不过是个红尘中的一个迷途小和尚,三戒是这样给自己定位的。
而这世界确实有些秘术能让人拥有入梦的能力,可要入别人的梦,是要拥有超越被入梦者绝对不止一个层次的力量,这种秘术有些鸡肋,既然强大那么多一刀砍了岂非更简单,又何必那么麻烦。
更何况哪个强者会向弱者求救,真的到了那种程度,岂非说明强者遇上了更强者,而这个更弱者又能做些什么?一只蚂蚁冲上去让人一个手指摁死么?
三戒虽然觉得自己还是很有侠义心肠的,对弱者拔刀相助也常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可问题是他还没侠义到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更没侠义到会去做出人没救到还把自己搭进去那么傻叉的事情,这种事情只有小说里那个赔了夫人还折兵的傻叉会干。
他就要衣锦还乡了,他这辈子还没发达过,他也想尝尝那种功成名就的感觉,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大神你遇到麻烦就不能去找大神吗?何必为难他这个小人物!三戒这么一想,顿时心情豁然开朗,他觉得大神有大神的世界,小人物有小人物的世界。这本来毫不相关的世界就不该有任何错误的交集,那绝对是不对的。
三戒很阿Q的说服着自己,对于自欺欺人这回事完全不觉得丝毫脸红。
毕竟他还是个人。
三戒站了起来,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黄昏,太阳早已收了通黄的光线,天边留下几抹火烧云。
三戒很久没看到这样的景色,仅仅是简单的黄昏,以前的他喜欢看黄昏看清晨看午时的白云悠悠,那时的他的烦恼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目力能及却遥远无比的群山里有没有住着神仙。
说是烦恼,不如说是对未来的憧憬。可自从他倔强的要修大乘后,这一路西游让他忙碌得连看看黄昏的时间都没有。
未来是什么,他不知道。
起码他早已不憧憬,他多想回到小时候。
小时候总好奇山的另一边是什么,翻过去之后才发现山的另一边不过还是另一座山,一山比一山高,一山比一山险,走的越远越是穷山恶水,还不如从前的景色美丽。只可惜,人生是单程道,是没有回头路的。
所以,三戒很聪明的从不去想它。
可是,见鬼为什么自己会那样的伤春悲秋,这不过是个很平常的黄昏,平常得都让平常的他懒得多看一眼,三戒想着一定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梦。
如此一想,更加觉得自己决定回去是他人生中最准确的决定,这么一看都觉得这藏经阁充满压抑,三戒完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在这个鬼地方一呆就是三年,三戒突然转身就匆忙的朝外面走了出去,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三戒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在闹市中了,夜晚的降临竟让这座城市显得比白天还要繁荣。
火光中游行的队伍敲锣打鼓的,烟气弥漫了整个过道,一个又一个设计好的彩车上站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扮演着不知何方神圣,天竺的神多到数多数不清,谁知道这又是哪个神的巡游,更何况天竺的神如果挨个巡游,一年中每一天就算一打神出来巡游也未必能巡游完。
但无论如何,信众都是疯狂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的,他们的眼神都是狂热无比的,尽管三戒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天竺的众神如此迷信。
但三戒第一次感受到了宗教的可怕之处。
三戒这时才注意到,虽说是众神巡游,但说到底诸神不过是配角,而真正是主角的应该是那两座高大又华丽的彩车,上面所出巡的神却非人扮演的,而是栩栩如生的雕像。
其中一个女童扮相,三戒虽叫不出名字,但却依稀记得这是天竺诸神中有这么一个神明,说是以日月星辰为食,嘴一张嘴里便是宇宙,无数星辰运转其中。但比起一花一世界,这也不过是个小神,因为即使是宇宙,也是无数尘埃中的一粒,只是不明白怎今天成了主角。
而另一座雕像则是……一只猴子,虽说是雕像但栩栩如生,三戒初看还以为是猴子爬了上去。这是……猴神?三戒有些不确定,因为他的记忆中天竺可没有这个神,而更离谱的是那猴子的雕像竟对他嘲讽的笑了起来。
三戒忙擦了擦眼睛。
猴子的雕像表情神圣无比,根本没有对他笑。
原来是自己眼花了,三戒松了一口气,看着热闹的人群发呆。
诡异的神像,诡异的游行队伍,当他们离去之后,剩下的却又是诡异的安静。
天竺圣河上飘满了许愿的灯光,像是银河上洒满了星星,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愿望,只是这繁星满天,又有几个愿望能实现。
三戒叹了口气,突然无比厌恶热闹。
三戒沿着河边走了一会,拐进了一条小巷,他只是很单纯觉得小巷是会安静一些的,只要安静就好,安静之后是看星星还是看月亮,三戒倒没有多想。
但人生总是充满矛盾的,譬如越怕麻烦的人总是容易遇到麻烦,而想安静的三戒又一次遇到了热闹。
小巷之中竟有着灯火辉煌,远远便可以看出是一座小庙。
无论是闹市中的小庙,还是天竺佛门圣地旁的小庙都足够让三藏惊奇的。
三藏惊奇之下停下了脚步,惊奇之后厌恶得只想转身就走。
他今天讨厌热闹。
他甚至后悔跑了出来,比起外面藏经阁里更清净。
可人类就是总干着这样的傻事——看见一座山,就想翻过去看看山后面是什么。翻过去之后也许会发现山的后面不过是另一座山,景色还不如从前的好。
但三藏的转身还来不及坚定,便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之前看到的那两座神的雕像停在了门的对面,信徒消失无踪,显得有些孤零零的,虽然成双对。
三戒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
一走到门前,便见屋内走出来一上了年龄的妇人,浑浊的眼神盯着三戒面无表情有些严肃,她朝三戒行了个佛礼,便问道:“莫非你就是打那东土大唐而来的圣僧?”
三戒皱眉不语。
那妇人却又道:“以圣僧的身份自然已经够资格参与进来,圣僧大驾光临圣女定是芳心大悦的。”
三戒一愣,惊道:“圣女?”心中想着:“莫非这就是那个十岁开始给自己写信的圣女。”
那妇人却道:“圣僧且随我来。”
三戒想了想,便随那妇人进了屋子,心中想道:“今日种种,莫非是早已注定我与圣女要见一面的。”
只是三戒进到屋里又是愣住了,只见屋内席地而坐的竟有三人,三戒心中疑惑:“这三年来一心钻研佛经,也不知这天竺这么多人面见圣女到底是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