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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饱了肚子,眉心血珠的封印也即刻解开,血红纹路再次蔓延至全身。
毫无预兆,仿佛有万根灼热的锋利刀刃穿透身躯,剧痛瞬间覆盖了边展所有的感官,让他全身如筛糠一般抖动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尖锐的刺痛从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丝肌肉上传来,就连神经都在剧烈地战栗着。
边展还未做好心理准备,便被潮水般涌来的痛感吞噬,额头流下豆大的汗珠,但最初的一声呻吟后他立即闭上了嘴,咬紧牙关强撑着。
残魂知道,之前那次只是些许的增长,并不会有痛苦之感,但超过一个临界值之后,躯体每增长一分,痛苦便会成倍的增长。
这躯体重塑的痛苦犹如万蚁噬心,无论多么强大的异能者都足以被折磨得痛哭哀嚎。
但边展一直在咬牙坚持,他的头脑十分清醒,在生不如死的折磨中,依靠强大的意志力苦苦支撑。
竟是如此不愿发出一丝痛吟。
残魂不忍看他扭曲骇人的面容,背过脸去,心中却是无限讶异:这个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少年,如今从神坛重重坠落,力量弱小不堪,但在这一次次经历巨大挫折之后,竟然激发出了如此坚韧的意志力。
边展的身体有如被无形巨手拉扯着,不断生长,一炷香的时间后,让人痛不欲生的酷刑终于结束,痛苦如退潮般撤去。
汗水不再流淌,边展狰狞的表情也舒缓了许多。纹路的血光黯淡下去,其中蕴含的灵力也消散殆尽。
边展从地上缓缓爬起,双臂布满了与砂砾树枝摩擦所带来的细小划痕,尤其是肘部,破开了一大片皮肉,正往外渗着血。
但边展来不及查看身上这些小伤口,他内心已经是被狂喜冲击着,血液沸腾直冲天灵盖。
终于……终于,苟延残喘这么久,现在才终于是重生了。
边展踩折一截干枯脆枝,不久前,这枯枝对他来说还是难以逾越的山脉。
远处的空地上有一个蚁穴,只要边展愿意,随时都可以将那繁华家园毁于一旦,刚才还挥舞着上颚,摇晃着触角攻击边展的生灵们,现在它们的命运完全系在边展的一念之间。
边展抬起一只脚,阴影覆盖在蚁穴之上。
蚂蚁对眼前的灭顶之灾毫无察觉,仍然在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边展又轻轻放下了脚。
自己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的重生,和几只蚂蚁计较什么呢?
只是恢复了躯体,就忘了自己修为低下这个事实了吗。
自嘲地摇了摇头,他扭头朝锦宁城的方向走去。
又是一个漆黑的午夜,他在这午夜中陨落,又终在这午夜中重新开始,边展在心里大声呐喊着:
锦宁城,见证我的归来吧!
……
……
趁着夜色,边展偷偷潜进城郊的村落,在一家院子里顺走了一身粗布旧衣。鞋子不太合脚,衣服也有点大,不过总比没有强。
既然要用新身份,以前的面容也不能用了。但边展不愿舍弃自己的容貌,若是一个人把名字、脸和身份都换掉了,那他还是以前那个自己吗。
边展想了想,捡起农院墙角的镰刀,把头发削成狗啃般的寸短。以前,自己一身素袍,挽着发髻,腰间挂着香囊、长笛和玉佩,俨然翩翩君子,如今却是粗布短衫,泥泞鞋面,还有枪毛枪刺的短发,整个一山野农夫。
再加上自己近年时常周游列国,气质容貌已经改变许多,锦宁城中若不是极其熟悉自己的人,想必是认不出来的。
边展对自己的新形象很满意,趿拉着磨损的鞋子,步履匆匆赶到了锦宁城外,只等天亮时分城门打开。
锦宁城周围群山环绕,天色微亮之时,可以看到远处山林间有雾气笼罩,仿若仙人出没。城东面最高的那座山便是灵修学院所在的叠翠山,山中有辉煌建筑若隐若现,琉璃金瓦在朝阳的辉映下闪着点点光芒。
“听说灵修学院里封印着真神遗迹,若是去那里修炼几年,就算没有修炼仙根的凡夫俗子也能长命百岁。”
身边的挑货郎看边展的目光久久徘徊在叠翠山上,不禁与他搭话。
边展收回视线,看了挑货郎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挑货郎十分健谈,毫不在意边展的冷漠,自顾自地絮絮叨叨着,讲着灵修学院的轶事,然而大多是杜撰。
天色大亮,入城之人已经自觉排成长队,等待城门卫兵的审查。
终于轮到边展,他走上前去,知道自己没有行囊,身无分文,样子又落魄,少不了要被多盘问几句,已经在心中打好腹稿。
后面忽然传来马车疾驰的声音,边展闻声回头看去,赶紧往旁边躲避,差点被马车撞到。
四匹高头大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一看就是上等品种,后面的马车更不必说,丹楹刻桷精巧华丽,窗棂还包着金箔。
似乎是想要透透清晨的新鲜空气,窗开着,边展能看到里面坐着一老一少。
居然是周家的人。
那马车中赫然是周家三老爷周勤和他小女儿周然。
马车夫趾高气昂地呼喝着,让闲杂人等赶紧回避,城门卫兵一个个谄媚地笑着,一把推开挡路的边展,好让马车继续前进。
边展侧身一步,正好瞄到马车内的老人举起一盏琉璃瓶,里面是一朵娇嫩的花苗,花瓣半透浅白,花茎花叶却是浓重的墨绿。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
“那是……情丝兰!”
“不愧是周家,居然能找到情丝兰这样的异花,看来周家又要出一位异能强者了。”
“肯定是给周家老爷的掌上明珠——周浅浅修炼用的,传说这情丝兰能助女子与天地灵气的感应,若是已突破元丹境,更能直接融合出花草异能。”
“花草异能?听上去无甚用处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花草异能实战中虽无大用,进化后却有机会培育各式奇异药草,不用派人外出采药,坐在家里就能为整个家族提供源源不断的灵药。”
边展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情丝兰,却听到残魂轻轻说了两个字:
“假的。”
想来这周家三老爷故意在人群面前显摆情丝兰,想为自家造势,但残魂既然说是假的,那就没什么看的意思了。
这人还仗势插自己的队,边展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不屑地收回了目光。
这转瞬的表情却刚巧被马车中的少女尽数看在眼里。
少女原本只是觉得这村夫眉清目秀,与周遭的山野莽汉形成鲜明对比,结果却看到他如此不恭不敬的表情,登时心下冒火,开口质问道:
“你那是什么态度?让你给我周家让路,是你修来的福分!”
少女自小身份娇贵,自然是养成了傲气的性格,习惯了众人的顶礼膜拜,最受不了别人的轻视。
围观众人一愣,目光聚集在边展身上,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
这倒霉少年,怎么惹到周家小魔王了。
“没什么态度,看不惯这几头横冲直撞的牲口罢了。”
边展向那几匹骏马一甩头,又加上一句:
“那瓶中寻常兰草而已,也值得如此炫耀?看不懂周家的人呐。”
当年就是周家大公子周山,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所谓上古残卷,与狂热的石潭和原城主共同研究逆天异能,而周家大老爷对此不闻不问,放任自己儿子胡作非为,事发之后还把自己一家的责任摘的一干二净,石潭溜得无影无踪,留下自己那愚钝的舅舅被九星宫下令当众处死。
世袭百年的锦宁城主到此中断,由九星宫直接代管。
边展因为周家逃脱惩罚一事,心里一直愤愤不平。
少女听他言语中指桑骂槐,又听到“寻常兰草”四个字,冷笑一声道:
“像你这样的乡巴佬,见到如此罕见的至宝,流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也是正常的。”
刚才众人对情丝兰议论纷纷,这个愣头小子不可能没有听到,却还非要贬低几句,看来他完全就是要抹黑周家。
“然然,别惹事。”
少女正要喊来家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却被身边的老者制止了。
老者看上去极有涵养的样子,走下马车,来到边展面前。
“年轻人,这情丝兰是周家历时三年,费劲千辛万苦才在南岛雨林中寻得,你怎可轻易口出狂言,称之为寻常兰草。”
“这就是普通春兰,只不过花色异变了。”边展淡淡地回答他。
少女听到这话,一下子怒了,指着边展问道:
“就凭你也能识的情丝兰?爹你别跟他废话了,让家丁打他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胡说。”
“然然!”
老者沉声喝道,少女小嘴一撅,不做声了。
老者又转过身来看着边展,不满地说道:
“年轻人,我劝你一句,如此年轻气盛可不好,何苦如此无端抹黑周家,等我周家培养出新的异能强者,你这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说罢,老人便要回到马车上,这时边展懒洋洋地说道:
“等你们家大老爷发现这兰花是假的,会不会以为真的情丝兰被你独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