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送莲灯

　　当一百多根蜡烛全被点燃之后，客厅的亮度达到了极限，每个人的脸庞都被照的红彤彤的，都是一副严肃宁静的表情。
　　马二的那个年代是没有电的，别说是小小的牌楼村，就算是宁怀县城也是没有电的，晚上的照明靠的是蜡烛或者煤油灯。
　　接下来就是分发“莲灯”的时间，一百多个要去的人选都是提前预定好的，一般都是男子，但是也有一些胆大的女子。
　　夜黑风高，而且要去的地方是几里地的偏远山脚下，这不仅是一件苦差事，也是一件大胆的差事，但是要去的人并不是靠有威严人来强逼，因为谁家都会有红白喜事，相互帮助已经成了不需要言辞的认同。
　　“送莲灯”的时间定在八点，时间一到，马爷爷就开始放鞭炮，以提醒大家“送莲灯”要开始了。
　　所有人都要排成一个长队，最前面的是马二，必须弯着腰，双手端着马元庆的灵位，灵位是一个木盘子拖着，同时木盘子里还有一双黑纸扎的鞋子，一个“莲灯”。
　　这个时候，法师拿来一根竹棍，手指般粗细，靠在马二的肩上，竹棍的顶端是土话称为“标”的东西，就是用纸剪出来的怪异旗子。
　　跟在马二的后面是法师，接着后面的是马爷爷，他拿着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的是纸、香和鞭炮，跟在马爷爷后面的是敲锣打鼓吹喇叭的几个人，再后面就是一同捧着“莲灯”的人。
　　一百多个人排成一人队伍，在一片法器声中，在漆黑的山间小路慢慢前进，如一条闪闪的火龙一般。
　　越是靠近山脚，山风越大，此刻虽然是夏秋处时节，但是山风吹过来确能带来寒意。
　　马二不得不一只手托着木盘，另一手去遮挡山风，因为蜡烛的火苗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但是一只手托着木盘是支撑不了不久，马二不得不停的换手来托，保证小小的火苗不被熄灭照亮山路。
　　小小的火苗也只能照亮脚下那一步的路，前面大部分是漆黑的山，山风“呼呼”的刮在马二的脸上，吹着标在疯狂的废物，身后是法师的镲声。
　　大家首先经过的是一片田野，走在窄窄的田埂小路上，左右都是村民能的稻田，但是却没有该有的稻子成熟的气味。
　　今年是大旱的一年，水尤其的稀少，村里使用的水都市那些百年老井才有那么一点，河和湖泊都已经干涸，更别说浇灌水稻的水。
　　虽然没有水稻成熟的气味，但是田埂小路上有不少小野花和青草的清香，它们都只有鞋底一般高，生命力确如此的顽强，就像它们不需要水分似的。
　　走过田埂小路，就是靠山脚靠近，牌楼村最不缺的就是大山，四面都是高大巍峨的青山，就像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屹立了几万年。
　　路的一边是芦苇杆子，比人还要高大，全部弯下来伸到路的中间，所以走这种路似乎进山洞一般。
　　芦苇对于牌楼村的村民来说是极好的植物，所以大家都不愿意砍或者烧掉，比如它是牛最爱吃的料，比如它可以搭建草棚，它也可以收割起来做扫把等等。
　　“大家注意，别烧着了芦苇。”马爷爷开始提醒后面的人，因为烧了芦苇不要紧，可怕的是引来一场火灾，然后大山烧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听到马爷爷的嘱咐之后，大家也开始相互提醒格外小心，以免烧山的罪犯就是自己。
　　路的另一边是田地，但不是种植水稻的地，而是种植黄豆、南瓜、花生、红薯等一些作物，但是这一年这些粗粮也没有了。
　　经过几百米的山路之后，就到了埋葬马元庆的位置，一边靠着大山，一边是田地，是风水大师栾吣所选择的好位置。
　　地面上已经被整理出来一块开阔呢地方，石灰撒了一层，厝柩自己建立起来了，是那么的晃眼。
　　按照牌楼村以及江北的习俗，不是正常死亡的人都不能马上下葬，必须在地面上先建立好小屋停放棺材，俗称“厝柩”。
　　白天，进入偏远的大山就不难发现这种厝柩，青砖瓦房，左右是空的没有墙壁，能看见红色的棺材。
　　大家到了厝柩的地方之后，开始由法师做起法事，马二和其他戴孝帽的就跪在地方，没有戴孝帽的就站在旁边。
　　法师首先边打着镲声一边念叨吟唱，马爷爷根据法师吟唱的关键之处就会放一挂鞭炮，比如停止吟唱重点打镲的时候，或比如吟唱高潮的时候。
　　法师不止在一个地方吟唱，而是绕着厝柩四个方位都吟唱了一回。望着刚刚新建的厝柩，马二心里难受极了，要不了多久就要将爸爸的棺材存放在这里，今生就与自己的爸爸不再见面。
　　马二今年十岁，也就是和爸爸在一起只有十年的光阴，这对于十岁的孩子来说天塌了一半，但是命运对于马二的作弄还不止于此。
　　“马二，快，将灵位放在这里。”马爷爷走到马二的身边提醒道，灵位是不能带回去的，这里也要放一个灵位。
　　在马爷爷的帮助之下，马二小心翼翼的将木盘放到厝柩前面不大的地方，接着马爷爷又放响了一挂鞭炮。
　　鞭炮的声响比镲锣鼓的声响还要大，打破了青山的宁静，沉睡的鸟儿惊慌的飞出树林，野兔也惊慌的在丛林之中乱窜。
　　在法师的吟唱的同时，也是摆放“莲灯”的时候，大家一个接着一个将手里的“莲灯”摆在厝柩的周围，照亮这片开阔的地方。
　　法师吟唱完毕之后，就是返回的时候，大家拿出备用的蜡烛并且一个一个的点燃，因为回去的路需要这些蜡烛来照明。
　　跪在地上的人也一个一个的站起来，在马二后面的是马龙和马虎，是马元福两个儿子，也是马二的两个堂哥，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一岁。。
　　由于长时间跪着，马二的膝盖已经受不了而疼痛麻木了，始终站不起来。
　　马龙和马虎看见了，左右扶着马二站了起来，一松手，马二因为双腿尤其是膝盖的疼痛支撑不了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