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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探查清楚了么？”周灵扶着栏杆问。“唔……大概吧。”敝新一向不愿意给出明确的答复。两人又没法参与鬼优团的准备活动，又不能去找纪月等人，连张柜卿也离开了果慧城。两人只好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瞎逛，敝新称之为‘勘察地形’，以确定撤离方向。
“都逛了一早上了，估计也差不多了吧。”周灵在他和吴尘硬闯地窖之前，就已经了解过果慧城的楼房走向了，总体来说就是新旧穿插，粗细结合的辐射状地形，重心是那个献祭用的广场，羊萍医院则在正南方。
“说起你父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他不是早就去世了吗？”两人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中。“他很久以前就离开家了，也从来没有探望过我和爷爷，只是偶尔会寄一两封信回来，对我来说他早就已经死了。”周灵说起这个也一点不忌讳。“爷爷倒是一开始对他的得意弟子感到骄傲，但是每次信的内容都只提及他自己，还有他那天杀的法术研究成果，我们两个也都烦了，不过信的频率也越来越少，四年前甚至全断了。”
看来也是个孤独的人啊……敝新不由得有些同情，看来周平胜这个人也确实是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倾诉对象竟然还只是多年未见面的亲人。“不过两个月前，我们突然收到了一封他从羊萍医院寄来的信。感到有点蹊跷，就赶过来了。”说着不等敝新进一步的询问，她就掏出了一封有些泛黄的信封。
亲爱的父亲，灵儿
好久不见。
说起来，从灵耳赛结束以后，我都好久没有往家里寄信了，也许是成为云阶法师的喜悦令我昏了头，我当时真的费尽千辛万苦才打败那个拿大棒的家伙。几年不见，不知道你们还好吗?
这几个月，也不知道为什么，风杯的信件管理严格了许多，应该是为了防止鬼优团那帮人搞鬼吧，唉，这帮兽人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我本来想，一直在风杯学习其他法术，顺便多了解一些附魔液的知识，再出来闯荡，毕竟技多不压身，但是老师跟我说，有一个学习机会，能接触到草阶法师，还能认识不少高层的人，还说每年风杯都会秘密遣送一批最优秀的学生来果慧城，叫我不要担心，但也不要随便跟人提起这件事，嘿嘿，不过我想最亲近的人还应该是无妨吧。如果幸运的话，跟着他们学习甚至能直接让我获得进阶草阶的资格，问我愿不愿意去，我感到兴奋极了，这可是草阶啊，我真的原先不知道老师原来这么器重我。等我过两年回来，一定要给你们看看草阶法师的变态实力！
周平胜于羊萍医院巨人历260年11月
瘫软的敝新马上坐了起来，读完了整封充满感情的信，260年……么，这么说信是两年前就写好的。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一直没办法发出。
“你说会不会是羊萍医院就是五阶法师的训练基地？”敝新猜测，“不可能吧，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五阶法师们会接受在那种地方训练？而且这有什么秘密可言？”周灵推翻了这个不靠谱的猜测。“那就是羊萍医院是高等研究院研究附魔武器的地方，反正羊萍医院肯定不简单。”敝新换了个方向，“也许吧……”周灵勉强应付着。
“啊……其实想这么多根本没用，就算要想，也得等把吴尘纪月救出来了再说啊。”敝新躺倒在了地上，怨恨着自己有限的脑细胞。
“其实你们的关系没有这么好吧。”周灵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什么意思？”敝新没听懂。
“我想知道，咱们这么着急救纪月姐他们的原因。”周灵望着敝新，“是因为你是个好人，还是因为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到了生死相依？”
“说什么啊，他们是我的朋友……”敝新虽然依旧不理解，心下却有些发虚。“你知道，当虽然我不在场，但是你和他们一起身处险境的时候，那种求生的本能自然会让你们齐心协力，但是如果不是呢？”周灵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情形相反，他们四个会把救你放在解开羊萍医院的谜团之前么？”
“肯定会啊。”敝新脱口而出，然而他说完就后悔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他现在无力的辩解，仿佛一个出轨的男人，“你不要有情绪嘛。反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周灵笑了，她对敝新这种狭窄的心理边界表示了宽容。
“唉……”敝新愣了一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习惯性反驳毫无根据，“这个我也不清楚，卷毛和胖胖应该会吧。”他叹了一口气。他忽然发现周灵说得其实都是事实，自己对那四个人的感情，真有那么深厚吗？他们四个，到底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接纳自己？反过来说，他自己认可了自己在他们中的身份吗？
“凡是从事感知力量开发的，或者说法术学习的人。”周灵没理会敝新的答案，“都会或多或少有一点优越感，无论人类，精灵，还是矮人，兽人就更是了。”傻子都知道，在这个情况下所谓的‘这些人‘当然包括纪月四人。
“他们对我很好。完全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敝新摇摇头，“从一开始就是么？从你离开骑兵团遇到他们四个的时候就是？”周灵反问。
敝新语塞，也确实，纪月吴尘二人，都是在认识到自己的战斗经验和不错的感知天赋之后，才接纳了自己，心里这么想着，却又不愿意将论据说出来。只好低下了头。
“我并不是想挑拨离间，我只是觉得你压力太大了。”见到缩在头盔下那张懊丧的脸，周灵也有些不忍心了。“所有的这些，都不是你直接导致的……所以说，万一明天的计划失败了，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事实，逃走……不，离开的时候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她抚摸着敝新冰冷的手臂，“我很担心你会冲动做出一些无畏的牺牲。”
“不，你说的对。我只是一直在逃避这些问题。”敝新摘下了头盔，“他们的确有的时候会有这种优越感，不过我想朋友之间总是会有一些妥协吧。“
“你明白我们要对抗的是什么样的势力吧。”
“当然。”敝新点头，别说四大宗师亲自上场，就是那强大的法师护卫队和树和团，就够他们喝一壶了，更不要说地窖里神秘的力量了。
这几个连续反问句就像藤曼一样束缚了敝新，让他不由得权衡了起来。不一会，像是忘记了呼吸，敝新忽然一把扯掉了这些藤曼，“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了，哪有还没打赢仗就想着怎么分战利品的道理。”他也不免在姑娘面前露出了不耐烦的一面。
“我给你的那块玉牛呢？还在不在？”周灵突然问，“这里，一直戴着呢。”敝新从衬衣里掏出了一块青得发白的玉佩。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玉牛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纹路。“唔……看来确实没有像在我家那几天那么刻苦了。这玉跟我给你的时候一样啊。”
“不敢了。”敝新苦笑，“还是等到了风杯接受专门的训练吧。这些事，还是让那些讨人厌的导师们来做吧。谁让人家有本事，有点优越感也是难免的。”
“没关系，这是好事……不过他们的这些优越感，就是鬼优团存在的意义。”周灵叹息，对于不得不借助鬼优团的力量，敝新本来也觉得心中不爽，转念一想，也感到这些兽人们挺不容易的，赤手空拳对抗一帮强的不像话的近战法师。不过本来就是这样，什么东西都要靠自己争取。
“说实话，我觉得近战法师和鬼优团都没有什么值得指责的。”敝新的目光坚毅了起来。“你这么想的吗？”周灵笑，“当然，他们只不过都是代表了自己的立场而已。”
“也就是你现在还是个弱鸡，要是你获得了那种毁灭一切的力量，又或者是你沦为了和兽人一样的被歧视的对象，你还能这么客观地看待这一切吗？”
“我会的。”敝新抬头看着她，“我只是我，这不会改变。”
“噗~”周灵捂脸，“没想到先知也会喊这种无聊的口号啊。好可爱。”
“我是说真的。”敝新无奈，“可我是开玩笑的。”周灵却咯咯笑了起来。
敝新歪头，没想到对方只是随口一问，他还以为这是个很正式的讨论呢。“走吧，这里好像要下雨了。”周灵起身。“明天可有的忙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啊。”敝新喃喃。乌云压迫着整个果慧城，像是要吞没了整个城市，不一会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整个街道都回响着噼里啪啦的雨滴在地面上的声音。献祭用的木架，和忏悔用的高台上，饱受康神护佑的广场也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