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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福魁光着一只脚底板，快步踱到欧远近前，大力咳嗽两声。
小山爷耷拉着脑袋从欧远背后出来，垂头丧气道：“爷，您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哼！我再不回来，你岂不是要谋朝篡位？”马爷吹胡子瞪眼道。
“拿过来！”他伸出右手厉喝道。
方飞燕摸出一块铁牌，不情不愿地递到他手掌心。
马爷收了令牌，抬眼冲欧远不客气道：“欧香主好大的胆魄，飞燕许你一次出手，你竟把主意打到我马某人身上了？”
欧远笑笑没说话，方飞燕则抢着道：“爷，您别错怪了欧大侠，这件事是我的主意。”
马福魁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我要替我弟弟报仇！”方飞燕大声道，把小冬子在马戏团的惨遇大致诉说一遍。
“……”
马爷蓦然良久，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波动。
“你办事忒不顾头前脑后，”他开口缓缓道，“若按家规，我本该将你法办。”
“但念你确有苦衷，便以罚替死，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跟我回去！此间事体，不是你能掺和进去的。”
小山爷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我不走！害我弟弟的凶手伏法之前，我哪儿也不去！”
马爷目中凶光乍现：“方飞燕！你存心作死不成？”
女孩挺起稚嫩的胸膛，倔强对视马爷愤怒的眼光。
后者深吸一口气，用苍老的语声问身后弟子：“柳权，小山爷不听帮主号令，该如何办？”
柳权沉声道：“凡小山爷听令不遵，当以叛离帮派论处。叛帮者，杀无赦！”
马福魁缓缓点头，径自转身与众弟子离开会馆，
末了，他回头警告方飞燕最后一句：“你跟你弟弟，从此不要在上海滩出现，好自为之。”
方飞燕眼中噙满热泪，脸上却露出百折不回的坚毅神色。
欧远抱着膀子，淡淡问她一句：“为这种事跟你马爷反目，值吗？”
“这种事没有什么值不值的。”小山爷默默攥紧拳头。
……
日暮西山，天边道道血色烟霞。
斧头帮召开最后一次动员会议，由霍老和郑抱贞联合主持。
除去王彦樵、华抑之，以及大义堂主郭卫，帮中高层人员几乎全部到场。
“咱们似乎已惊动敌人注意，所以今晚一切行动，必须加以万分谨慎。”
郑抱贞面色凝重，目光缓缓扫向在座诸位骨干成员。
“米堂主，陶堂主，关于二位的目标，此前已讨论过数次行动计划，我就不多加以赘述。”
“总之严格参照计划行动，同时也应见机行事。”
“霍老，关于魔幻昆仑方面，还请您做最后部署。”他朝霍老颔首示意。
霍东明面前桌上摊开一张淞沪干线图，看得欧远暗暗咋舌。
这种战略地图明显属于军事机密，真不知是帮中哪位高手搞来的。
霍老指指中州路上方一段铁路：“此处即为马戏团谢幕表演场地，也是满清遗老钟擎巨之专列所在。”
“情报显示，川崎芳子与日本驻淞特高课课长浪川雄一，将于今夜秘密造访钟擎巨，同时参会的，还有罗修、马骏伟等上海滩高官权贵。”
“他们与日本人的肮脏交易，今晚便将正式落实。”
“咱们的任务，便是抢在他们抵达中州路之前，将其尽数击毙，同时缴获卖国罪证！”
霍老正待继续慷慨陈词，高宇杰突然敲开厅门，向来沉稳的脸上也带着些许慌张神色。
他贴到郑抱贞耳畔悄声汇报片刻，后者听罢忍不住摇头苦笑，
“看来帮主那边遇到点情况，须派一位身手强悍的弟兄前去解围。”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移到欧远身上。
“郑堂主，有什么吩咐，交给我去办吧。”欧远自觉起立。
郑抱贞笑道：“有欧香主出马，那当然再好不过。”
他将大致情况告知欧远，后者略加思索片刻，直接动身出发。
门外撞见刚吃罢晚饭，正悠哉悠哉剔着牙的邱尼翁。
“哎哎！香主，你火急火燎的干啥去呀？不是说今晚要干一番大事么？”
欧远回头道：“我暂时有别的事忙，你待会儿去找咱们米堂主，一切行动听他指挥！”
说罢身形匆匆消隐于会馆大门外。
……
苏盈今天没有选择旗袍，而是身穿一袭珍珠色洋装百褶裙，搭配宝蓝丝绒斜边帽，看上去贵气十足而不失时髦典雅。
她穿戴整齐后，缓缓踱下楼梯，父亲早已于门前等候。
“爸爸，之前明明已经看过一次马戏表演，怎么今晚还要再去？”
“看完表演后跟罗处长他们有个聚会，你不去不太合适。”苏定绅温和笑道。
“他们中没有未成家的老光棍儿吧？”苏盈冲老爸调皮的眨眨眼。
“放心，胡少校也在，你不必担心一个人太闷。”
我怕的就是他来。苏盈心中暗道，脸色不禁阴沉下来。
前夜欧远那番话，给她心里留下老大一团疑云。
铁栅门外传来汽车鸣笛声响，随后身着戎装的胡立民走进院子。
“苏伯父，盈盈，我奉罗处长之命来接你们。”
苏定绅愕然道：“罗处长太客气了，苏某家里也有配车，何劳立民费心？”
胡立民笑笑：“最近上海滩不太平，罗处长特意嘱咐我将您二位安全送达。”
“哦……那咱们可就却之不恭了，盈盈，上车吧！”、
苏盈张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乖乖跟老爸一起坐上胡立民的军车。
与苏宅相隔一个路口的高楼天台上，米仲山从瞄准镜后头抬起眼睛，皱眉嘀咕道：“在搞什么鬼花样？”
“阿鬼，下面什么情况？”
阿鬼手持双管望远镜，把苏宅前后瞧个真切。
“堂主，似乎来了几辆军车，有个军官下来把苏定绅父女俩接走了。”
“唔……”米仲山沉吟片刻，“传令李忠和乔文龙，叫弟兄们在埋伏点候着不要轻举妄动。”
“还有邱尼翁和那个老荣帮的小山爷，别让他们闲着，凭他俩身手跟上车队绰绰有余。”
阿鬼点头应下，接着把铜制鸦哨衔入口中，暗语随哨声传出几个街区开外。
“弟兄们，按兵不动。老头子，小姑娘，跟车莫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