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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远蛰伏于屋脊线上小心追踪，同时俯瞰巷弄下方景象。
女孩背着无尾小猴，行进间身法仍灵动敏捷，除去那位老荣帮的小山爷，谁还能年纪轻轻就身具如此高明轻功？
至于追击方飞燕的那名血炼童子，他一直紧贴着墙根儿或树影前进，每当与阳光接触之时，身体便会露出淡淡轮廓。
“隐身术啊……我啥时候也能学一两招法术？”欧远心中羡慕道。
有时间再去裴元婧那儿扫扫货，看有没有好用的符箓丹药，当然，提前得把钱给攒足了。
还有方飞燕，自己头两次与魔幻昆仑接触，她居然全部在场，今天更是被金婆婆的血炼童子盯上。
老荣帮的小山爷，为什么会跟魔幻昆仑马戏团过不去？还是说，这背后有马爷的意思？
追着追着，欧远心中暗道不妙，方飞燕是奔皖宁会馆去的！
虽然诚如阿山所言，斧头帮与魔幻昆仑迟早会有一战，但若提前让金婆婆的小鬼盯上，己方势必会失去一项优势！
欧远脚下不停，翻过一座座屋顶墙头，心中念如电转，思索小山爷的意图。
他回想起当日赛马会上，方飞燕的几度欲言又止，背后究竟有何意味？
晴朗日空下，巷弄幽深僻静，少女身背无尾小猴在地面上奔行如风，再拐过几条弄堂，即可看见皖宁会馆的宅院大门。
血炼童子如跗骨之蛆一般，潜藏于她背后阴影中穷追不舍。
欧远则远远跟在他们后方，不时从房屋顶沿上闪出半截身影。
片刻过后，小山爷冲到会馆大门前，使劲儿敲门喊话。
“开门！快开门！我有急事要见你们当家的！”
一位黑衫弟兄拉开大门，皱眉问她：“姑娘，你有何事见教？”
方飞燕焦急道：“我不见什么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们管事儿的在哪？”
“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你谁呀你就要见我们管事儿的？”
“哎呀！我是老荣帮的小山爷！认识你们那个叫欧远的，快放我进去，找大夫来救我弟弟！”
黑衫弟兄嘟囔着给她让开一条路：“小山爷……远哥的朋友么？”
童子躲在门前一棵榆树的倒影下方，暗中将皖宁会馆瞧个真切。
七十米开外的屋顶阳台上，欧远将右手机械臂架于女儿墙头，从两盆盆栽之间伸出黑洞洞的枪口。
他右眼紧贴新加装的光学瞄准镜，准星瞄着树荫下的小鬼童子。
有左手佩戴的“盖靼蒙加”扳指，欧远自信能在这个距离一枪爆掉小鬼的脑袋。
但那又能如何？犹记当初大世界上，金婆婆表演驱役童子阵，这些小鬼似乎与她心意相通，指挥起来如臂使指。
血炼童子只是金婆婆的傀儡，杀掉一两个并无实际意义，还极有可能打草惊蛇。
他默默收起枪口，任由小鬼潜入阴影中，沿来时的道路原路返回。
……
方飞燕背着弟弟闯到大厅门前，终于被两名斧头帮众拦下。
“烦请两位大哥帮忙通报一下，就说八仙桥马爷门下，小山爷方飞燕求见。”
黑衫弟兄进门通报时，霍老正跟邱尼翁相谈甚欢。
老泥鳅换上崭新的黑衫短打，箕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毫不拘束。
“当年阎老西儿请老泥鳅给他当军教头，我看不上他反复无常，且又是个缩头乌龟，跟他府上海吃海喝半个月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邱老头儿抱着膝盖侃侃而谈，哪有半分武林高人的派头劲儿？说是个刚刨完地的庄稼汉都有人信。
霍老也不在意，点头轻笑道：“不错，阎老西一辈子骑墙望风，风往哪边吹他往哪边倒，偏安一隅尚可，其实难成大事。”
“那可不咋的，老霍头总结的就是精辟，”邱尼翁冲他竖个大姆指。
“去年中原大战，他被老蒋杀个惨败，能否翻身都难说哟。”
言及此处，霍老忽然黯然神伤：“去年九月十八日，正是张绪良通电拥蒋，方才终结这场荒唐内战。”
“如今不过短短一年时间，日寇铁蹄竟已践踏上中华大陆……”
“霍老！”一名黑衫弟兄推门通报道，“八仙桥马福魁门下小山爷求见！”
“哦？咱们跟老荣帮向来没有交集，她突然到此作甚？”霍老眨眨左眼，纳闷儿道。
“不知道，她身上背着一只小猴子，还说让我们救救她弟弟。”那位弟兄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去把他们请进来吧。”
方飞燕拉着小冬子，姐弟俩满面凄楚，刚进门就冲霍老“扑通”跪倒在地，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霍老爷子在上，请受晚辈方飞燕一拜！”
霍老连忙站起身：“小姑娘，你有话起来说，犯不着行这等大礼。”
方飞燕语声悲愤，眼中噙着泪花，将此事来龙去脉大致叙述一遍。
当初他们家乡闹灾荒，又赶上父亲病死，家里母亲走投无路，便狠下心把姐弟俩卖给人贩子。
人贩子从灾区收购小孩，统一带往上海滩这样的大城市脱手。
方飞燕算运气好，被马福魁看中，买回去培养成了高级扒手小山爷。
弟弟方小冬则太过不幸，魔幻昆仑把他买来，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法门，将其皮肉与猴皮揉炼到一起。
相比之下，鞭子毒打、不给饭吃，甚至嗓子熏哑这种暴行都不值一提了。
小冬子趴在地上，用毛茸茸的手掌蘸上墨汁连写带画，把多年来受的苦难折磨一股脑儿倾诉出去。
霍老看到最后，瘦弱的躯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双手骨节攥得凸起发白。
邱尼翁更是把掌中茶碗握成齑粉，拍碎手边圆桌破口臭骂：“王八蛋！畜生！比畜生还不如！”
霍东明青盲右眼中淌下一滴浑浊泪水，寒声道：“采生折割，我本道只是古人野史漫谈，想不到，世间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方飞燕抹掉满脸泪珠，恳切道：“老爷子，我知道斧头帮都是为民除害的好汉，所以才斗胆上您这儿，为我们姐弟俩主持公道啊……”
“堂堂老荣帮的小山爷，竟跑到斧头帮去寻公道，真不知马爷听了该作何感想哦？”
欧远站在门口，略带讽刺意味的感慨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