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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阔如杜公馆,连关押人犯的房间都奢华气派,透着古色古香的典雅气息。
阿山躺在黄花梨木床上,头枕着丝绢柔方枕,比自己的板儿床不知舒服了多少倍。
“唉……当大亨就是舒服啊,老杜待我不薄,这就了了我一桩心愿。”
他刚出来混码头那会儿,曾立下豪言壮语:阿拉有朝一日也要住进杜公馆那样的大浩斯。
想不到如今却以这种方式遂愿。
突然房门被霍地推开,龚毅俦背光而立,看不清他是何表情。
阿山被这不速之客惊扰,面上却仍安之若素。
“龚队长,杜先生没有教过你,进人家房间之前先敲门么?”
龚毅俦立在门口动也不动,语声发寒:“武进三,是我结拜兄弟。”
米仲山头靠在方枕上,微笑道:“那你可得小心点,我听说他兄弟下场都不太妙。”
龚毅俦双手紧握成拳,上前半步似欲发作,但很快便压下怒火,仅仅撂下一句狠话便扭头离去。
“欧远若有胆子前来杜府,我会亲自废掉他!”
米仲山暗自摇头,喃喃道:“阿远,你可别真傻到一个人就往这儿闯啊……”
……
这晚夜色格外沉寂,似在为明日的风暴积攒能量。
而上海滩的其它地方,也有几股暗流正蠢蠢欲动着。
金鸿昌下了马车,径直就往偌大的张府中走去。
深夜造访,也免去了多般拜谒礼数。
一路无人阻拦问话,亦无人指引打点,令他不禁怀疑张哮林的态度究竟是好是坏。
大厅和从前一样辉煌气派,地毯换成了蓝色,张大帅危坐太师椅中端着茶碗,名叫福全的管家恭敬侍立在一旁。
“大帅,年前匆匆一别,金某煞是想念。”他屈身道,神态谦逊有礼。
“金先生有心了,福全,去给先生看座。”张哮林语气不咸不淡,看上去不太热络。
金鸿昌存住气,待饮啜一口福全端来的茶盏后才发问。
“大帅,先前在下与您所商一事,可有回复?”
张哮林面颊深陷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金先生,你在书信上尽开些好看的空头支票,我这大老粗也看不懂啊。”
金鸿昌笑道:“是金某措辞不清,教大帅见笑了。”
“那不如我重新跟您说明讲透?”
“有劳金先生。”张哮林轻轻抿下一口绿茶。
金鸿昌清清嗓子:“记得我十年前刚到上海时,听人说青帮有三位响当当的人物,分别是那‘黄、张、杜’三位大亨。”
“这两年再来上海,人们提起三大亨时,念道的却是‘杜、黄、张’。”
他神情暧昧,张哮林则不动声色,兀自饮茶。
“小杜会做人能来事儿,交友遍天下,人称当代春申君,能后来居上也在情理之中。”
金鸿昌又道:“世事浮沉,人一辈子的进程,难免有起有落。”
“但我记得杜玉笙比您小近一旬左右,若照他如今烈火烹油的势头发展下去,日后您再想压过他一筹,怕已是大不易了。”
张哮林眉头一皱:“金先生请直言其事,莫说这些没边角的闲话。”
金鸿昌眼神闪动:“大帅您是聪明人,也明白我在替谁说话,有些东西,只需您说个‘要’,我们就能替您取来。”
“哼哼……”张哮林忽而冷笑,“你替谁说话?满清还是日本人?”
金鸿昌面色不改,坦然道:“都是!”
“你倒坦诚,那我问你,就算日本人替你满清取了东北,再把废帝扶持上台,那跟我的上海滩又有何相干?”
“只要您肯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将来上海滩就是您的上海滩。”
张哮林深埋皱纹间的戾气渐渐上浮,眼中复杂的神光不断闪动……
……
金鸿昌走后,福全几乎是立刻扑到张哮林近前,颤声道:“大帅,此事万万不可为!”
张哮林笑了:“姓金的也没说让我办什么事,你紧张个甚?”
福全摇摇头:“想也知道是要拉您下水当汉奸!大帅,做大亨不耽误您享受一世荣华,做汉奸可是要背上千古骂名啊!”
张哮林瓮声道:“若有朝一日,这上海滩轮到日本人话事做主,你说我是当洪承畴还是当史可法?”
福全一时语塞,百般劝阻的话梗在喉头说不出口。
当年满清入关,洪承畴兵败投降,辅佐皇太极、顺治两帝立下汗马功劳,日后更被誉为“开清第一功”。
史可法为南明据守扬州城誓死不降,结果最后城破身亡,清军大将多铎下令屠城十日,其遗体就此腐烂于尸山中无从辨认。
你问福全张哮林会选哪一样?他用屁股想都能想到!
张哮林恨恨道:“老子这两年流年不利,连番在斧头帮手下吃瘪,如今一个小小香主都敢跟我玩杀鸡儆猴,他妈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说的正是欧远截杀王贵一事,虽说死一个王贵于他而言毫不足惜,且金子传话说欧远已表态不再跟张府为难,但这口恶气他怎甘心就此咽下?
假如真有一日华夏变天,张哮林自然希望能乘风起浪,把他的仇人统统撵出上海滩。
……
金鸿昌坐进古雅的黑色马车车厢,心中感到一股自如和惬意。
他选择乘马车而非汽车,并非要彰显马戏团主的特立独行,而是为了安全考虑。
金婆婆曾告诉他:“这驾马车,可在寻常枪弹下保你性命无虞,有人来袭,你就拉响车中的紫铜车铃,马儿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他拉下前窗视口,问那赶马小厮:“今晚有没有尾巴跟着?”
小厮眼皮上翻,露出瘆人的眼白,嘀咕道:“之前有四个,现在还剩一半,我已叮嘱松子跟上走掉的那俩,摸清他们底细,现在也不知查得如何了。”
金鸿昌嘴角浮上一抹阴冷的笑容:“不管是谁,若打算同咱们魔幻昆仑作对,都得提前备好棺材!”
车轮滚滚,碾破寂寥长夜,马车载着二人,缓缓朝位于虹口的中州路进发,魔幻昆仑马戏团的露天棚宫就搭设于此。
三天后,他们将举办在上海滩的最后一场演出,随后直接搭火车连夜北上。
而他爱新觉罗.鸿昌的大计,也即将迎来完美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