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长满尘刺的越野车发出如巨兽一般的轰鸣，股股黑烟自车身后的排烟管中倾泄而出。在阵阵剧烈的撞击声之后，白叶驾驰着越野车，横冲直撞的冲出车行，奔到大街上。轮胎着地，车身发出阵阵响声。街上的路人都被这一辆钢铁猛兽吓了一跳，尖叫着躲到一旁，以免被那狰狞的尖刺刺伤，或是被压在车轮之下。白叶目光望向车外，右手伸向操作杆，左腿离合踩死挂上倒档。在越野车向后倒的时候快速转下方向盘，高速滚动的车轮卷起地上的黄沙，在阵阵引擎轰鸣声中于车后形成弥漫住四周的沙。
　　在车彻底转好方向之后，白叶重新挂档，一脚踩下油门。顿时，车速表上指针飞速转动，大股黑烟喷出，引擎发出嗡嗡的声响。
　　白叶只感觉一股巨力凭空出现，把自己猛得按在坐椅上，然后眼前景象飞速向后掠过。越野车此时就如同注入兴奋剂的猛虎一样，在一阵猛烈的咆哮声中向前猛的窜出，飞速急驰。
　　白叶手紧按在车喇叭上，哔哔的刺耳声响有如拉响的警铃，惊动了大街上的行人，提醒了他们即将来到的危险。在惊呼声之中，行人纷纷躲至街道两侧，唯恐自己被这个狂奔的钢铁巨兽所伤。
　　斯达罗地亚的街道很窄，宽度大概在三米至四米之间。街道上还有原本盆地上的泥土和沙砾，就如同达姆赫尔上那些位于赤道的发展中国家一样。但和前者不同，斯达罗地亚的街道两侧并没有那些摆满了货物的摊位，这使得原来就狭窄的街道并未变的更加拥挤。所以除了街上行人的惊声叫喊之下，像逃生电影中的撞翻摊位的混乱场景并没有发生在此处。
　　白叶驾车纵横于街道上，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左右，车子驶出了充满半球型金属小屋的城区，进入到了城郊。原本银色的金属房屋已经从车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赤黄的沙地，以及面前那遮敝了白叶视野，直冲天际的赭色崖壁。那几乎于垂直的崖壁之下，有一条细长的小路沿崖壁而起，如同盘旋的长蛇一样抟扶摇而上，直至那盆地的顶部的沿边。白叶眯着眼睛看着那条羊肠小道，推测着这条道路的长度。
　　大概有三十多公里，白叶心里这么想着。随后，他的头向右转去，目光透过了车窗看到外面的景象。在那赤黄色的沙地之上，生长着一簇又簇的灰黄色蘑菇。这些蘑菇平均高达三米，更有甚者长到了五米的体型。它们菌柄粗大，灰色中隐隐呈现出一股褐色。菌盖边缘向下缩去，上面布满了亮黄色的圆斑。一簇蘑菇的数量大约在十到十五个，最中心的蘑菇个头最高，然后海拔向四周递减。
　　这是灰岑菇，什托尼这样称呼这些巨大的真菌类群。据什托尼描述，这是一种生活于沙漠地区的巨型菌类。因为这种菌类极为耐旱，且拥有强大的增殖能力，并且没有毒素。所以这类菌类被刚坠入这颗墓冢世界的斯达罗地亚先祖当作重要的食物来源。白叶可以看到，在那些蘑菇丛林之间，有些手拿工具和篮子的人们，在蘑菇丛林中穿行，采集。
　　车轮碾过赤黄的沙地，在其之上留下了两条绵延修长的轮痕。很快的，车子便驰过蘑菇丛林，渐渐靠近了崖壁与平原的交界地带。交界似乎将光线切割，一分为二。在车子进入的那一刹那之间，周围的景物乍然暗了下去，过了一会才恢复过来。巨大的阴影在车子驶入之后便将其笼罩，因为长时间没有阳光的照射，所以这里的温度相较城区要更为寒冷一些。
　　只有当真正的接近这片山涯时，你能感受到其所带给人的震撼。那高耸的盆地环壁似是一道不可逾越的蛮荒长城，几乎垂直的崖壁如寒松一般耸立着。抬头向上望去，只能看见阳光从上面盆地口的边缘射入盆地之中。以及那，压迫于内心之上的淡淡压迫感。
　　白叶的双手转动着方向盘，将越野车开上那沿着崖壁而建的羊肠小道，开始向着盆地顶端前进。小路很窄，只有两米多的宽度。勉勉强强可以容纳白叶所驾驰的越野车通行，但是因为小路太过于狭窄，稍不注意就会连人带车一块坠入谷底。远使得白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车速也从刚刚的一百八十公里每小时下降到二三十公里每小时。此时白叶就如同一个垂暮的老马一样，缓缓沿着这条羊肠小道缓缓前进。
　　伴随着海拔的不断升高，温度也渐渐的降了下来。风从盆地的一侧爬升，顺着崖壁滚滚向下吹过，发出呼呼的声响。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在行进过程中，白叶转头望向斯达罗地亚，这是白叶第二次俯瞰着这座小城。
　　就像是密集分布的极地冰屋一样，土黄色的街道有如刀痕，将这点缀了无数银色糖块的泥土蛋糕分割开来。阳光洒在每一个金属房子之上，折射出闪耀的光芒。那位于战舰主城上的太阳能光板吸收着身天投射而下的太阳光线，为整个斯达罗地亚提供着所需的电力。围绕着城西矿场而建的巨大工厂，工厂内部正马不停蹄的冶炼从矿场采集而来的矿物，其冶炼过程中产生的浓烟顺着建造在房屋顶部的巨大烟囱正向外喷吐着，并随着风向而移动。
　　灰黄色的蘑菇丛如森林一样围住了斯达罗地亚东南部的广大区域，并伴随着吹拂而过的风摇摆着。有如人工栽培的灌木丛一般，那一簇又一簇的真菌群是这个盆地文明上仅存的生物景观类群。
　　白叶看着那位于盆地之中的城市，一想到这里的居民和自己一样都是人类，心里不免有些惺惺相惜之感。自己死在了仇人的枪下，又在阴差阳错之中被人复活，来到了这个似乎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地方。在这个距达姆赫尔不知多少光年的世界之上，还能见到和自己在生物特征上几乎于相同的种族，这可能就是上天赐予我的缘分吧，白叶心中这么想着。
　　“能收复就尽量收复吧。”白叶自语着，他不太想就这么毁灭自己“同类”，虽然这个“同类”有潜在的战略威胁。
　　车子缓缓行驰，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白叶终于来到了盆地的顶部，那围绕中部一周的山脉顶端。越野车转向驶出羊肠小道的那一刹那间，刺眼的阳光便迎面照射而来。只见那炽热的太阳悬挂于那泛白的天空之上，向大地抛洒着自己火热的情绪。
　　自叶被阳光刺的有些眼睛痛，在适应了一会之后才将眼睛完全睁开。沙漠，黄澄澄的沙漠，一眼望去是无边荒凉的沙海。白叶咽了口口水，因为海拨的原因，这里的空气要显得更为干燥。在风力的作用下，黄沙堆积在迎风的山坡面。车子驶过，只有沙沙的声响和两道车痕。
　　近距离的观察下，白叶才明白丹伦所说之话的涵意。虽然这些炮塔如戍守边疆的战士一样，自百年之前便屹立于此不倒，但塔上堆积的厚重黄沙已经证明了这群守卫的疲态。炮塔裂开的巨大的裂纹似致命的伤疤，被自然腐蚀殆尽的炮管早就在未知的年代之中化为飞灰。仿佛是一片战士的无名墓碑，在荒凉中记载了曾经的丰功伟绩，又无声的记载了它们的逝去。
　　正当白叶停下准备查看自己应该往哪走的的时候，一种不安的感觉如阴凉的毒蛇一样缠住自己的心头。
　　没有来由的不安让白叶的神经高度警惕，然后，危险降临了。
　　只听一阵骚动自后方传来，随即而来便是危险的声音——子弹的声响。只听那如同电锯发动一般声响的枪声从后方响起，随即便清脆的乒乓声。子弹打入越野车车身，留下了圆型的弹坑，溅起一抹火花。在白叶震惊的目光中，一枚子弹穿过车尾的抵风玻璃，直直钻入前车工作台中。
　　袭击发生在一刹那间，枪的声响如隆隆作响的黄铜大钟一样让白叶的身子猛的一阵，在极度强烈的求生欲望下，白叶神经迅速反应过来，一脚将油门一踩到底。嗡的一声，轮胎卷起大量的沙尘，越野车便向一匹脱疆野马一般向前猛的窜去。在大脑还没有下达命令之前，越野车已经跌出了一百来米。
　　如同赛场上的赛车，又好似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一样，这辆浑身装满尖刺的重金属猛兽正以两百多公里的时速在无边的沙漠里急驰，指照白叶印象中的方向前进。漫天沙尘其身后延展开来，似一条黄色的尾巴。透过车上的后视镜和左视镜，白叶看到了发动袭击的一方。
　　只见在白叶所在的越野车后，是三辆同一型号的重型皮卡。有两辆车的车顶上都架着一挺重机枪，一个人操纵着机枪，将数之不尽的子弹倾泄到白叶的越野车上。还有一辆皮卡的副驾驶拿着一把冲锋枪，上半身子探到车外，两手握着冲锋枪着白叶不停扫射。然后，就是七辆如同街头暴走族的摩托车。每辆摩托都载着两人，前方一人复杂驾驶，后方一人负责拿枪进行火力输出。其间，还不断的有皮卡车和摩托从盆地内“跳”出来。当皮卡的数量定格在四，摩托的数量定格在九时，那盆地便不再向外面喷吐着来自于某个势力的恶意。
　　三把重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网给白叶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三把机枪射出的弹道如同地狱的火鞭一样抽向白叶，那开枪时如电锯般的声响似死神拉响的音乐，而子弹射入车身发出的乒乓声则如同死神在敲他的车门，似一击击重锤砸在白叶的心上。
　　弹链纷飞，黄澄澄的弹壳如雨点一般落下，洒落在车顶，然后被风吹起，滚落到沙地之中。那些人兴奋的大吼着，虽然白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可以猜到，一定是在说怎么把自己送往死亡女神的怀抱之中。
　　白叶驾驰着汽车左躲右闪，躲避着旋转而来的弹道。子弹射入沙地发出噗噗的声响，溅起无数沙尘。虽然白叶尽为闪躲，但密集的弹幕依旧给越野车刻下了欢迎者的铬印。
　　“你大爷的！追人也不带拿这么多枪子追人的！”白叶大声抱怨着，随即，踩着油门的脚又往下踩了一些。
　　顿时，引擎发出过载的剧烈声响，越野车的速度再度往上拨了几下，将原来死咬在白叶身后的人拉开了一些距离。见白叶的车往前窜了那么一窜，后面的追兵似乎是急了一般，密集的枪响再度传来。重机枪喷吐着弹药，冲锋枪嘶吼着倾泄。这无数的弹药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金属风暴，朝着白叶猛的拍来。
　　“该死！！！”面对这毁天灭地的金属风暴，白叶心里不由的发慌。只见他猛打着方向盘，企图躲过全部弹药。但事与愿违，随着一阵爆豆般的声音响，车身顿时火花四溅。虽然白叶进行了规避，但依然有很多子弹狠狠的钻入车身，其中数发直接打中了前挡风玻璃。在一阵哗啦声之下，玻璃化为残渣，似破碎的梦境，一股脑的淋在了白叶的身上。
　　破碎的玻璃划开了白叶裸露出来的肌肤，顿时，火辣辣的痛感袭上白叶的大脑。殷红色的血液从被划开的伤口缓缓流出，但片刻之后，这些伤口但在白叶强大的自愈能力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白叶紧咬看牙，愤怒和憋屈一同涌向心尖。
　　从刚刚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多分钟，少说他们已经在沙海中狂奔了一百二十多公里。本来白叶觉得甩掉他们就行，但这群混蛋就是如同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死死黏着白叶。并且因为无法还击的原因，使得白叶从刚开始的慌张到现在的怒火冲天。
　　“这群社会的渣滓……”只见他目光怨恨的盯着后方追击的车队，正当心里正盘算着该如同对付这群人时，更坏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一发子弹嗖的一声直直钻向车的下方，呯的一声响起，越野车的右后车胎直接上被打爆。一瞬间，越野车失去了平衡开始乱转起来。
　　“靠！！！”越野车的失控无疑是一根导火索，点燃了白叶心中久积的火药桶。只听他大骂一声，然后迅速操纵着越野车，企图让这个失控了的猛兽快速平静下来。上天庇佑，这辆车子又恢复了平衡。
　　或许是见车子失控，一辆摩托加大油门，从后面撵了上来，企图一梭子解决掉驾驰位的人。但是，他们没想到，自己将要面对一个恶魔。
　　见有人靠近，白叶的脸上扬起一抹邪恶，似出气的说：“终于来啦？”只见摩托不断靠近，当二者正好处于同一水平线时，白叶动了。
　　血红的血液从颈部裂开的裂口中涌出，汇成一条血色触须，在对方还未扣动扳机之前紧紧勒住了后方人员的脖子。一瞬间，世界安静了。驾驰员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条血色触须，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而被勒住咽喉的人则用手不断的扯着触须，发出呜呜的声音。
　　白叶狞笑着看着两人，说：“好小子。”随即便把那人提起，还未等其挣扎，白叶便操纵着触须将此人狠狠的砸在了车上。
　　尖刺穿过了脑袋和身体，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另一个人和骑的摩托车。尖刺前端留下了猩红色的血色和灰白色的脑浆，被缚之人直接当场死亡。白叶左手把枪从死人手上拿过，触须将那死人扯下，丢向后面。尸体在沙地里滚了几圈，溅起一片沙尘后便停了下来。血液顺着伤口汩汩的流出，将那片沙地染的血红。
　　白叶那杀人的目光看向另一人，只见他举起枪，对准另一个人，然后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