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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四条家的嫡系女儿,七十二从小天赋异禀,擅长幻化成各种形状——死物比如一颗石子儿,活物比如电视里见过的牛马羊。
甚至,有一次爸爸过生日,她还在工厂的后院变成一只大象。
要说她变化的能耐,怕是连那位巫师大人都不一定识得破。当然了,她没有在他面前试过。不过她第一次跟着爸爸去拜访巫师的时候,她就变成过一只勺子,差点被那个巫师随手塞进茶杯里。后来在巫师家里使用变身法术取乐就被彻底禁止了,听说巫师还特意为此布了一道结界。
那位巫师倒真是个老好人来着……他看不得眼前有什么东西正在受苦。
不过七十二就不一样了,她喜欢潇洒快活的日子,自己也活得大大咧咧。
——之所以讲这些,自然不是为了炫耀什么,而是为了说明:
“区区一个人类小孩子,我可不怕。”
这样想着,七十二依旧朝着马路对面跑去。
她本打算抄近路,窜过灌木丛和铁栏,直接爬进去。不过她刚爬上草地时,就突然听到了犬类的呼吸声,闻到了那种狗身上的冲鼻臭味。原来这儿还养了看门犬?
在她暂停下来决定查看清楚情况时,那只狗猛地扑上来,用爪子踩住了她。
那只狗倒是个抓东西的好手,将她的肚子死死按住,七十二差点把晚上吃的核桃仁吐出来。她急急喘口气,气得叽喳大骂起来,准备变成一头大狼狗和对方打上一架。
不过还未等她“动手”,那只狗皱巴巴的脸和脖子就变了形,被人从后头抓住项圈提起来。它的样子可真滑稽,不停滑动四条小短腿,还发出委屈的呜呜叫声。七十二一下就幸灾乐祸起来,以至于忘记应当赶紧开溜。
“小卡!我说过不可以抓小动物,你不记得了?”
狗的主人,似乎就是刚才坐在门口的那个人类少年。
他用手敲敲那条狗的脑袋,然后把它抱住,弯下腰来查看。灰色的小老鼠仰面倒在被压塌的草地上,一对圆眼睛在路灯下提溜打转。虽然没有赶紧逃走这点非常奇怪,不过看它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受了重伤——话说回来,就是真的有伤,他也不能做些什么。
于是少年抱着自己的狗,回到门口那儿坐下了。
他坐在台阶上,边上放着从二十四小时快餐店买来的速食餐品。
自从开始在“那里”赚钱后,他夜里总是睡不着。
十二点过后,若是还毫无睡意,就喜欢出来走一走。
他现在独自租在一家逼仄的小公寓里,美其名曰上学方便。他对学习无甚兴趣,成绩从小学开始就很一般,父亲显然对他不满意,在他中学毕业的时候,动用关系要求他去上一所住宿制私立高中。
自然,他惹出了一大堆麻烦,最后终于与父亲撕破脸皮。
现在他在市里读一所资格普通、教学宽松的高中,并且脱离父亲,独居在安车井。他暂时逃离了那个家,这使他感到罪恶的轻松,以及难以抹除的恐惧。如同巨石悬垂在头顶上方摇晃不止,仅仅是这一时维持着平衡。
他憎恨父亲。
他憎恨父亲对他的母亲、那失踪了的可怜的女人所做的事情,他憎恨父亲又娶了另一个可怜的女人,他憎恨父亲对他妹妹的掌控……
这一切令他感到窒息。
他决不能原谅……
绝不能原谅——
“小家伙,你不要紧吧?脸色难看得像是吃了毒蘑菇啊!”
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来,将他猛地拉回现实。
他的法斗正小声冲着石柱吠叫,跳起来,两只脚来回扑腾。
他抬起头向上看去。
门口石柱上安置着圆形的玻璃罩路灯,从远处看是一个个圆形的月亮。现在月亮被遮住了一块。他眯起眼睛,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老鼠正从上面往下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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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被吓傻啦?”那只老鼠继续用尖细的声音说道,“原来人类真的没办法接受老鼠会说话这件事?唔,我还以为爸爸是骗我们的来着……”
!
这实在是……
少年——名为苏青的十六岁少年——吃惊到说不出话的程度。
不过他还是很快接受了。事实就是事实。在这个超本源融合时代,既然有堪比摩天大楼的树,大概也就会有能够说人话的老鼠。
苏青按捺住了大喊大叫的冲动,佯装平静。
他试着说:“这位……您是在与我说话吗?”
“当然啦,”老鼠说,“这儿难道还有谁像你这样正在哭哭啼啼吗?再说了,除了人类以外,没什么别的动物会因为心情不好而流眼泪。”
他慌忙用手背抹了抹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
“你是SKEW社的人?”少年问。
七十二看到他的眼圈红红的。这名人类的眼睛颜色倒是很好看,让她想起鲜橄榄和青李子。
“SKEW社……应该不可以这样说?”七十二随口回答。
少年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在这儿?”七十二问道,“这儿是你的伤心地?”
她一边说,一边耸动鼻子,看向少年脚边装着食物的塑胶袋。
“想吃吗?”少年问。
七十二点点头。
少年拿起一根薯条举起来,七十二张开牙齿咬住提上来,半蹲着用前爪捧住,咔哧咔哧啃起来。已经入冬,夜里尤其冷。少年说话时口中吐出白气,薯条也已经凉了,不过味道还是很不错。
“我散步路过这里。”少年说,“不久以后,我父亲的剧组会到这里来拍摄。”
“拍摄电影吗?”
少年点点头。
七十二有些感兴趣地问:“你的父亲?这位,嗯,先生?你的父亲会拍电影?”
“他是导演。”
“哇……了不起!”
少年不觉放松了一些,甚至笑起来。从老鼠口中听到这样的发言,实在有些像是在看童话电影。他现在觉得自己是在夜里做梦,爱丽丝式漫游,而非在锈城的街道上散步。
“苏和央。你听说过吗?”他说,“那个男人最有名的作品是《放风筝》。”
“《放风筝》!我知道,我看过。”
小灰老鼠举起粉红色的前爪,那上面沾着薯条的油光。
“《放风筝》的导演是你的父亲?我想起来了,他是不是得过很多奖?”老鼠兴奋起来,感叹道,“天哪,你可真了不起……”
“我了不起?”青年笑了一声,“他是一个大导演,于我何干?”
“怎么没有关系?”
老鼠似乎是真心诚意地表达着不理解。
它说:“父亲的成就难道不是子女的荣光吗?”
“你不是人类?”青年问。
“我显然不是啊!你难道是瞎子?”老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虽然他不太能分辨老鼠的表情,但他推测对方是在瞪视自己。
“既然如此……那么你不理解或许是正常的。”
“你是指什么?”
“人类的父与子之间,通常有非常多样化的、复杂的关系。”
“你是说,你不认为父亲的成就是你的荣耀。你不爱他?他不能给你安全?”七十二迷惑地问。对于她而言,这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青年咬着牙,缓缓地说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