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月色朦胧,一艘巨大的碟形母舰静静悬浮,棕褐色的轮廓略显暗淡。母舰腹仓,一处舱门缓缓开启,强光从中倾泻而下,瞬间照亮下方的那片残败。
这是一片死城。
楼房大多已经损毁、倒塌,尚且林立的高楼也摇摇欲坠,剥落的表层如肆意生长的牛皮癣随时毁灭整个躯体。护城河或环绕或纵横,即便是未被照亮的地方,污水散发出的惨淡荧光也能映出一片可短距离视物的空间。
那肮脏不堪的污水带来的辐射仍是可怕的。
数以万计误闯入河边的动物遗留下的腐肉骸骨,说明了这片地域并不是那么荒凉,当然有些生命已经能够在这种环境中生存,如堪有碗口大小的绿蚊蝇,携带着多种可怕变异病菌,肆虐其中。
地球上的生命演化进程进入了光速时代,这小片世界,原生态的物种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样貌怪异的植被,恣意地侵略着这片曾不属于它们的土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文明的痕迹正慢慢被消磨,人类曾经的繁华峥嵘已经一去不复返。
死城一隅,巨大的金属牢笼内,闪着密密麻麻的绝望星点,没有挣扎,形销骨立的躯干饥渴疲乏。
一道光亮突兀地照在牢笼上折射出冰冷的色泽,如同那一双双惊恐无措的目光。轻微的躁动又瞬间平息,啪嗒啪嗒脚步声的来源是十数双布满褶皱的怪异蹼足,令人毛骨悚然。
牢笼被开启,数十双惊恐不安的眼眸顿时透出万念俱灰的冷芒。
角落处,一张年轻漂亮的面孔有着这个时代不多的精致和细腻,脸颊上的泪滴顺着白皙修长的脖颈滑落,女人衣裳单薄,阴郁的美眸慈爱地注视着怀中婴儿吮吸的动作。
婴儿没有哭闹,肌肤宛若晶莹的纯白乳酪,他的眼睫毛很长,一双大大的黑色眼睛回望着那团炽热。他很快便沉沉睡去,偶尔吧嗒着小嘴,脸上是满足的呓笑,仿佛这个残酷的世界完全与他无关。
在暴力压迫下,人群簇拥着离开牢笼,面若死灰中充斥着无力反抗的绝望,最终的结局早已预料般,颤颤巍巍的脚步如行尸走肉机械前行。
反抗的结果注定是无用的。
一个长得特别壮硕的黑人男子忍受不了这种濒临死亡的压抑和恐惧,最终在人群中窜出,仿若一只行动敏捷在奋力奔跑的黑熊。
堪堪两秒,一道寒芒在虚空中划出弧线,滚落的头颅在坚硬的地板上短暂反弹,鼓起的双眼残留着对人世冷酷的怨念,半张的嘴唇还在微微翕动,只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扭曲的恐怖表情狞笑着周遭一切。
浓重的血腥味吸引了城市排水系统及地窟中那些饥肠辘辘的黑腹巨鼠的贪婪垂涎,将近一米的身躯偶有脓疮腐肉,爬满了蠕动的幼蛆,稀疏的皮毛上也遍布着巨大的跳蚤和怪异的寄生吸虫。
只是短短一分钟,无首尸身周围已经陆续出现了三只个头壮硕的成年黑腹巨鼠,喀喀嚓嚓的咀嚼声伴随着撕咬抢夺食物的兴奋吱叫。
高亢暴虐的盛宴并未持续多久,一道凄厉而尖锐的哀叫声响彻这片广袤的黑暗世界,几声落荒而逃的吱叫很快隐没在洞窟中。
巨口流淌出的墨绿色液体混合着黑腹巨鼠身上涌出的殷红血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心腐败腥臭味,紧密排布的尖利长牙浊黄泛白,猩红色的瞳孔遍布血丝,近十公分的利爪划拉着水泥地板溅起一片碎屑,肌肉线条发达的四肢,支撑着如成年老虎般大小、光秃秃的躯身,它温顺匍匐在那双怪异蹼足下享受着上方修长四指的抚摸赞赏。
“扑通扑通……”单调重复的声源处激起一圈圈浪花,而后是幽深水底摆荡起的凌乱水泡。鬼哭狼嚎随即变成了痛苦的呜咽声最后很快被淹没,鬼魅般快速掠过的几团黑色阴影,使腐臭的绿色流体顷刻间猛烈涌动,并混合上了一片片殷红。
就像前文明时代海洋投食鲨鱼群的情景。
赴死的队伍迅速缩短,年轻女子仍旧低着头,她轻轻拉起挂在婴儿脖子上的物件,莹白色,半弧形,系着红绳,口中默念着人世悲悯轮回的细碎词语。襁褓中的婴儿微微侧身,粉嘟嘟的小手不知何时露出,触摸着女子的胸膛,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睡去。
岸边,女子顿了顿,眼角滑落出几滴晶莹。她脸颊触碰着襁褓中婴儿脸蛋柔软的肌肤,用力感受着氤氲而出的鼻息。
短暂的犹豫,她终于跳了下去。
跌落瞬间,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襁褓高高抬起,此时水中跃起一道形如鮣鱼的生命,相比那些暗流下的诡秘踪影更显得急促张狂,血盆大口以七八十度的姿势张开,朝着襁褓袭击而来,角度精准,腹中之物当是无疑。
一阵惊风掠过,闪电般的身形如同幽灵骤然在黑夜中出现,女子手中一轻,同时张狂的巨口落空,牙齿相互撞击发出响亮的嘎嘎声,襁褓随着扑棱的羽翅远遁,隐匿在漆黑缥缈的夜空中。
入水刹那,那双绝望的星眸残留一丝慌张和希冀。
队伍消失,水中激荡的波浪很快平息……
远处,几道刺破夜空的箭啸鸣音响起,紧接着便是尖戾的哀嚎声在夜空中飘散开,扑棱的羽翅掌控不住失去平衡的躯体直坠而下。周围回应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怪异叫声,透着火热和躁动,好像连锁反应一般,凌乱的声响交杂而热闹。
婴儿的啼哭声惊起一片喧哗,那些隐藏的生命被勾起了兴致,不约而同地往声音的源头处快速涌去。
光亮咋起,爆响的自制土雷阻止了那些逼近的脚步,堪堪在杀伤范围内的异兽或伤或死,这种震慑足以令那些被食物诱惑而蠢蠢欲动的目光收敛片刻。只消它们反应过来,这种暴动掠食场景会再次上演。
脚步临近,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将襁褓抱起,火光照亮那张饱经风霜的冷峻面孔,苍老而深沉。
“老秦,那些畜生摸过来了。”
站在一旁的青年胖子,腰圆膀粗,活像一根石柱子,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长砍刀,环顾着周围越聚越多的兽类。
几十米开外还有几个人,他们面色平静,不时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试图赶走步步逼近的掠食者,有人手中已经扯开了土雷的引线,准备着随时点燃并扔出去。
“这些东西怕火,只要手中的火把不灭,我们就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去。”抱着襁褓的长者挺着直直的腰板,迈着方正的大步,不怒而威。
队伍汇合,长者把手中的襁褓交给了青年胖子,将背在肩后的长弓重新拿在手上,弓弦绷紧,箭镞泛着寒光,他沉声道:“楚河和我负责殿后,邹博看好孩子,老铁你们三个在前面开路,大家跟紧点。”
几人点头会意,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异动,队伍移动,火光所及之处猛兽四下奔逃。并排走在前面的瘦高青年,浑身透着风流自赏的轻薄味道,突然,他眼睛一亮,小声喊道:“你们看,天上那是什么东西。”
旁边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老者目光闪烁,他手中的长矛刺探向前,这样的姿势更像是在握着一把上了刺刀的步枪,他的头却不自觉地上抬望着那远处天边快速移动着的亮点,表情桀骜不羁,只是跟他这样的年纪有些格格不入,怒骂道:“那些鬼玩意早晚被我用枪打下来。”
侧过身瞥了眼天空,拿弓的长者道:“大家脚步得加快了,地图显示前面三四公里曾有个景区,里面有些天然溶洞,今晚就在那过夜了,洪南和吕响你们将火把熄掉一个,天上那些玩意才要命,刚才动静有点大,老铁,那些炮仗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点了,若被发现可不妙。”
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很是强壮,发达的肌肉在肩膀和两臂棱棱的突起,发茬又粗又黑,浓眉大眼,他大步向前,一股子强悍的气魄,声音却是天生的冰冷:“老秦,天上那个大家伙难道停在这里上百年了?那条护城河怎么看都像个养殖场。”
“谁知道呢,似乎那东西现在是个空壳子,不过也没荒废,那些个飞出来的东西就印证了这点。”
长者手中的箭突然离弦,箭啸如怒,接着便是一声动物的痛苦呻吟,他望着远处那束诡秘的光亮,思索片刻:“今晚之后远离这里,能走多远走多远,这娃娃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遭了殃。”
一同在队伍后面的佩剑青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脸色略显苍白,却是长相俊气,竟是一个混血人,他骨子里散发出的宁静,如同一个随遇而安的浪子,又有如一个历经过千生万死的老人。
……
十一年后。
日暮西垂,夕阳悄悄躲向山后,在卧龙山顶映出一抹淡金色。
巍峨的卧龙山隶属于雅拉山脉的一支,由南至北一直延伸,经过了整个漫长的冬日,并未显露出一丝颓气。
虎牙村就在卧龙山脚下。
一间简陋的铁匠铺中,一个干瘪的瘦老头正奋力地将手中的重锤击打在烧红的铁器上,有节奏的动作伴随发出“铛铛”的声响,每一次铁锤落下,铁墩子上便跟着火星四溅。
屋正中间是一个大火炉,少年蹲坐在炉边的风箱旁,他大概只有十一二岁,面容清秀俊美,只是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病态的苍白,眸中似乎流淌着紫罗兰色的光芒,多少还有些孩子气。风箱一拉,风进火炉,炉膛内火苗直蹿,炉中红热的铁器仿佛颜色更深亮了。
半晌,干瘦老头将锻打好的铁器浸入淬火油中,入水瞬间,铁器滋溜冒烟,淬液也随之猛烈地沸腾起来。
少年眼神明亮,眼中充满了炽热和期待。这些工序并无特别,他目光更多的是落在了那柄新制好的铁剑上。
“秦亦,天快黑了,回家去吧。”
老头将淬好的铁器用钳子捞起放入一个装有刀剑的石槽中,没有继续锻造,而是开始收拾有些狼藉的铺子,头也没抬,道:“过些天你再来取,若是被你秦爷爷发现了,我可不帮着你圆谎。”
少年点点头,有些不舍,躬身道别,撒开脚丫子就往家的方向跑,脚上的布鞋与路面的青石板接触摩擦发出“嚓嚓”的欢快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