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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白坐在地上缓了半天，终于从心底那抹悲伤的情绪中脱离而出，表情恢复如常。
他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在心底思考着。刚才为了防止王伟跳下去，他一直用能力监控着后者的情绪，然后就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感到头痛，就像是高中时连续做题一整天，透支了脑力一般的疼法。
而之前在路上，在图书馆里，他间断地使用能力，却没有这种感觉。
这说明两点。
一，使用能力会耗费心神和体力。
二，使用能力耗费的心神和体力与使用时间并不成线性相关，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消耗将大幅度增加。
不过具体的数学模型和参数如何，还得找个时间实验一下。
陈知白就这么沉浸在思考之中，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方才悲伤的情绪，竟然“感染”了距离他最近的几人。
先是距离他最近的陈天笑，他是在看到王伟跳下去时，除陈知白外动作最快的一个，也是在救上来王伟后第一个靠近陈知白的。于是，当他和陈知白相距不到三米时，也首当其冲地感受到，一种悲伤的情绪忽然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陈天笑心里有些疑惑，不过思索了片刻后，就将这点归结于救王伟时，差点以为这白痴要把自己拉下去的后怕了。
然后就是走过来的谢橙，她原本红着一张俏脸，准备道个歉解释一番，谁知道刚走过来，就看到陈知白刚才那副颓废茫然的样子，紧接着，一种悲伤、无能为力的负面情绪就在她心底弥漫开。
她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陈知白，男人的眼神阴郁而平静，仿佛这股悲伤的源头就是他，心头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了上来......
这情绪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当谢橙反应过来时，陈知白已经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地，拍了拍屁股，准备带着几个室友下楼了。
眼看陈知白要走，谢橙咬咬牙，终于鼓起勇气，走过来叫住了他。
“陈同学。”
“嗯？”
陈知白回过头看着谢橙，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冷漠，再到哀痛的茫然，最终转变为看向她时的温和，这种隐藏在情绪表露于目光的变化，全部落在谢橙的眼底。
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道：“陈同学变了好多。”
“是么，哪里变了？”陈知白轻轻笑了笑。
“发型，然后......”谢橙脸一红，讷讷地道，“就是，气质变了很多。”
“是吗？”陈知白不置可否，目光依旧平静。他记得自己之前和谢橙并没有什么交集，反倒被人家认出了气质的变化，或许，是自己的变化真的很大吧。
“我准备回去了，谢橙同学。”
“哦...那个...好......”
谢橙欲言又止，心中还在思索要不要叫住他留个联系方式，却见到那个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后，阴影与他融为一体，仿佛他天生属于黑暗。
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在她的心底......
······
“我说，刚才你们看到谢橙的表情了吗？”楼道里，程然问道。
“看见了，看白哥的表情，就跟看死去的初恋情人似地。”陈天笑忍不住吐了个槽。
“你这什么比喻啊！不过很贴切就是了！”
“我就没看到，发生啥了？”曾则方一脸摸不着头脑。
“说了你也不懂。”陈天笑叹了口气。
“哦。”
相比程然和曾则方觉得方才做了了不起的事情，正忙着在手机的各种群里炫耀，陈知白的内心依旧很平静。
或者说，自从有了“能力”之后，他的感觉阈限似乎也提高了不少，救下王伟的整个过程中，只有几个瞬间，他才感受到名为“紧张”的情绪。
平静的心理状态自然更有利于一个心理咨询师完成他的工作，可这也意味着他，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
或许，他的世界早就变了，在接到那张卡牌时，他就属于了那个充斥着能力者与恶魔的世界......
“我，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
走到楼下时，陈知白提出要自己单独一个人逛逛，程然和曾则方自然没说什么，继续讨论着王伟的事情就往回走了，倒是陈天笑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然后拍了拍陈知白的肩膀，“心里有什么事，想说的时候就说出来。”
“好。”陈知白回以一笑。
然后......
他就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你......”陈天笑惊异地看着他。
“快走吧快走吧。”
“哈......好。”陈天笑洒然一笑，摇了摇头，笑着离开了。
陈知白的笑容褪去，静静站在七栋楼下。
一直等到......谢橙从里面出来。
“陈同学？”她惊喜地张大嘴巴，“你没回宿舍吗？”
“没，准备随便走走，你愿意一起吗？”
学生公寓的楼下，路灯的光芒自上而下，在陈知白的脸上洒落光辉与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好啊。”
两人漫步在校园的公寓里。
......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你是怎么让那个同学情绪稳定下来的。”
“哪里不明白？”
“嗤...虽然很不礼貌，但是你问他数学题，是什么鬼啊......”
“这里面，可大有讲究。”
“愿闻其详。”谢橙歪着头，笑着看他。
“首先，如果想制止一个冲动性自杀者的轻生行为，最有效的方法是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从激荡的情绪中暂时脱离。”陈知白顿了顿，“其次，对于一个数学系的学生来说，尤其是在学期末，他必然有一部分来自于课业的压力。”
“也就是说，这位同学的自杀行为，很可能与学业有关。”
谢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可是我想不通该怎么解决，难不成告诉他，如果学业压力大，”
“当然不行，他之所以站在天台上，大概率就是因为遭受了打击，让他往减轻压力的方向走，无异于是对其无能的嘲笑。想要他走出来，只能鼓励他。”
“所以......你就对一个数学系的学生问了一道数学题，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能做出来，万一做不出来，该怎么办？”谢橙很快抓住了bug。
“我出于某种原因，温习了一下之前学过的高数课程，所以还算熟悉。那道题如果从概念上理解，或许有些难度，但若是按照既定的套路去做，将会很容易就得出答案。”
“这也是我为什么选这道题的缘故，因为对一个因压力而走上天台的数学系学生来说，他绝不是那种自甘堕落后对课业无望的学生，而是在做出努力后得不到反馈的学生，对这种学生来说，这道多次出现在课本和教材上的、不难也说不上简单的例题，通过简单的心算就能得出，正好能起到激励的作用。”
“顺从他的想法，去否定他，然后利用他的愤怒，去肯定他。让他的情绪经历大起大落，就自然稳定下来了。”
谢橙听完，表情从最初的疑惑，已然变成了浓浓的惊叹......
“所以你连选哪道题都深思熟虑了吗？”谢橙看向陈知白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崇拜，“难怪你成绩那么厉害......”
“谢谢。”
“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谢橙似乎被激起了谈兴，再次仰头看着陈知白，马尾轻轻甩动，青丝间跳跃着青春的活力。
“心理咨询师吧。”陈知白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这个答案，这是他的“选择”，亦是他的“宿命”，“你呢？”
“我也是。”谢橙笑道，“有可能以后给你当助手呢。”
“呵，你真会开玩笑，没准我养活自己都难。”
是玩笑吗？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