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报应

　　***[尾3区-第十九号地下作坊]
　　某日，自己会忽然死去也说不定。
　　海森站在牢笼前，没来由的想到了这件事。幽暗简陋的地牢里，潮湿的空气涌入鼻腔，腿部机械义肢的连接点隐隐作痛。
　　他和这间地下作坊的老板——欧诺斯——一起杀了很多人，若人世有因果，报应也将在不久后到来吧。
　　欧诺斯和他是老交情了，战争发生前就一同经营着一家私人医院。而战火烧掉的不止有城市和生命，大概还会烧掉安宁与平稳。
　　革命、恐怖分子以及强盗，混乱的火焰席卷了全国，他们的私人医院也在这疯狂的浪潮中毁于一旦。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医院倒闭，苦心经营的成果以这种方式咽下，好像喝了一杯硫酸一样，除了烧掉了五脏六腑还烧掉了往昔的信念与灵魂。
　　海森看着牢笼里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人，她又脏又瘦，分明是一只长得像人的蟑螂。
　　从老旧的外套内包里摸出劣质的香烟和打火机，海森抽出一根放到嘴边，凝视着跳动的火苗点燃烟草，用喉咙抽出尼古丁与灼热的灰烬。
　　涌入肺部的暖意，逐渐振奋的精神，烟草让人痴迷。
　　他和欧诺斯抛弃一切来到这个地方，常常望着耸立在北大区南方的绝壁，寄希望于有朝一日能到墙壁那边重新来过。
　　面对守候在火桶边的漫漫长夜，他们终于还是妥协了。
　　十九号地下作坊也就是从那时候诞生的，欧诺斯从医生变成了刽子手，他从退伍警察变成了强盗。
　　他觉得这是无奈。
　　但这是为什么？
　　海森打开牢笼的牢门，走进其中，一步步的朝着那蜷缩在牢笼角落里的女人走去。女人抱着双腿，将头埋进臂膀与双腿的堡垒中，双眼不住的颤抖着。
　　我说……欧诺斯，我这条腿不是为了救你才卸掉的么？
　　他一把抓住女人油腻凌乱的长发，像提小鸡一样把她提起。女人眼里含着泪，嘴却闭的紧紧的。海森取下嘴边的香烟，直接朝着女人脖子戳去。
　　呲——
　　女人眉目扭曲，却还是不敢出声。看看她脖子上那一圈圈紫黑色的血印吧，海森已经不止一次对她做这种事了。
　　他一把把女人扔到笼栏上，整个牢笼都在颤抖。
　　女人还是没有喊出哪怕一声，她知道她嚎的越凶，男人下手就会越重，用那金属的推踢她的肚子，踩她的脑袋，骑在她身上，一拳一拳的砸她的脸。
　　哪时候，男人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海森看着蜷缩在牢笼里一动不动好像死了般的女人，失去了兴趣，随手扔掉了熄灭的香烟。
　　总有一天我们会遭报应的，你知道的，欧诺斯。
　　海森看了一眼那血琳琳的手术台，拿起桌上的民用PDW，走出了关押“商品”的地牢。正好看到欧诺斯从他面前经过，可欧诺斯目不斜视，就当他不存在一般。
　　“欧诺斯！”
　　海森忍不住叫住他。
　　后者一顿，转过头，冷冷的问道：“什么事？我很忙。”
　　与此同时，他的两个狗腿子端着枪走了过来，嘲笑的看着海森。此情此景，海森心灰意冷，四肢冰凉。
　　“没事。”
　　欧诺斯——地下作坊的老板——转过身朝着私人主机机房走去，而狗腿子们端着枪神气的走开了。
　　他们似乎还收到了欧诺斯的短信，一同走到了作坊大门前，只留下海森呆呆的站在原地。
　　咚……
　　忽然，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响起，四周瞬间暗了下来。那一刻，一股寒意从海森的指尖蔓延开来。
　　***北大区-[尾3区]
　　地下作坊内。
　　黎明如同从从黑暗中跃起的黑狼，一个箭步冲到了两名“安保人员”面前，沉下的身子猛地提起！
　　五指内扣的手掌用下而上的送出，精准扣上了一名安保人员的下颚，并用另一只手的手肘凶悍的斜上推去，直接磕碎了另一名安保人员的鼻梁。
　　“啊——！”
　　一声惨叫，海森便条件反射的朝着声源处扣下扳机，一时间狭小的地下作坊内枪声四起，幽蓝的枪焰照亮了他冷汗不止的面庞。
　　终于他射空了弹夹。
　　他不确定入侵者有没有被他干掉。
　　本来还想寻找掩体掩护的，可刚一走动，机械义肢的腿部忽然锁死，海森不慎因此倒地。PDW脱手而出，也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
　　他在地上匍匐，寻找着丢失的PDW，最后却摸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
　　滋……滋滋……
　　一阵电流声响起，海森抬起头，看着眼前身着黑色短大衣的黎明，海森的手竟然放在他的脚背上。而此人毫无疑问是袭击者。
　　等等，为什么他毫发无伤。
　　一股不祥的预感海森心头，他看向远处作坊大门门前，那里躺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原来他开枪杀了自己人，但是……
　　——貌似也不坏。
　　下一刻，面对黎明指向他脑袋的霰弹枪，海森凝视着黑洞洞的枪口，仿佛注视着通向深渊的洞穴。
　　啊，报应啊！
　　死亡降临之际，男人释然的笑了。
　　砰——！
　　鲜血暴戾的迸撒，夹杂着骨血与肉沫溅洒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黎明凝视着海森的尸体，眼角闪过一丝凄凉。接着他便收回目光，手掌朝下横空一抹，呼出虚拟键盘。
　　五指翻飞的敲击键盘。
　　打开私人主机机房的安全门后，机房内已空无一人。也是，不然设置这样一个安全门又有什么意义呢？
　　地下作坊的老板并不是黎明的目标，可考虑到这家伙通风报信的可能……黎明想着，从内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十数枚存储卡和几个型号的插槽。
　　黎明看着这些存储卡，视野中显现出十数个虚拟标识，视线最终落在了标记为“云”的存储卡上。
　　另一边。
　　听到枪声仓皇逃离地下作坊的欧诺斯猛地停住了脚步，视觉虚拟界面内弹出一条提示窗口。
　　服务已受理，开始抽取资金。
　　接着电子邮箱的收件一路暴涨，他点开邮件一看，惊诧的说不出话来。那是一封封数额为“0.1”的消费记录，他辛辛苦苦攒下的钱正飞快的转给一群陌生人。
　　这是……怎么回事？
　　不仅是他察觉到了异常，那些追杀黎明的佣兵也是同样。
　　他们收到来自“指挥者”的消息：系统主机正在遭到猛烈的攻击，要求立刻破坏攻击系统的主机。
　　“指挥者”派遣一些雇佣兵寻着上传的位置信息，追击目标的同时还遇到欧诺斯。
　　“嘿，你，对，就是你，卡西米尔先生。”
　　欧诺斯朝着那些雇佣兵跑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揪着一个雇佣兵的领子惊慌失措的大吼道：“帮帮我，帮帮我，我的积蓄！我的积蓄！”。
　　青筋爬上了他的脸，恐惧让他脸色发紫，他难以想象这一切……
　　——凭什么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要分给那些穷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