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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都二中旁，徐记中餐厅。
这是个算不上多么高档的餐厅，但对于高中时期在二中读书的郑谨来说还是算比较奢侈的了，对于张华阳来说也是如此（他读书时期家里管得严，给的钱也不多）。
那个时候最开心的事儿就是哪个过生日还是什么的请一群狐朋狗友来着搓一顿，喝点小酒，然后下午唱歌，喝点小酒，晚上继续，再喝点小酒……
于是一年多未见的张华阳和郑谨果断选择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点完菜之后，郑谨看着张华阳，突然开口：“华阳，你说你当那村支书，它快乐吗？”
张华阳一愣，沉吟了片刻：“也不算快乐，甚至挺无聊的，闲起来吧没事儿干，忙起来又跟狗一样。”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但做啥事总得有始有终吧？其实干满一年的时候老爷子就打点关系催我回去了，听说想把我调进蜀都，但我哪儿敢走？那段时间老年广场刚刚动土，我寻思着再怎么着也得工程进度差不多都提起来了再走吧？”
“那你以后准备干啥？就顺着家里铺给你的路一直走下去？”
“差不多吧，有什么办法呢？”张华阳摇摇头，“其实我不太喜欢从政，那里面头头道道太复杂了，到你要说干别的吧……我对自己定位还是挺明确的，就比较平庸的那种，在找到适合自己干的事之前，恐怕只能跟着老爷子铺的路走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嘛。”
“这样啊，那也行，走一步看一步嘛。”郑谨沉吟着，忽然想起白银跟他提到过的要不要自己建立一个势力。
“嗯，以后的事再说吧。”张华阳摇了摇头，“我去上个厕所，等会儿回来聊。”
随后他站起身向着洗手间走去，郑谨则陷入了沉思。
“郑谨先生！”
这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只见一个笑意盈盈的年轻姑娘站在桌旁。
是董悠然，她今天没有穿那套黑西装，而是一条浅蓝色七分牛仔裤搭上一件白色长体恤，头发扎成一个丸子头，画了个淡妆，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青春与温婉。
像朵弥漫着清香的栀子花一样，看得郑谨一愣。
当然也只是一愣而已，反应过来后他立刻伸出手拉开椅子，“董小姐你来啦，请坐请坐！”
董悠然眨了眨眼顺势坐下，同时也将刚才郑谨的那一愣神尽收眼底，心里暗道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懒散随意的家伙终究还是识得自己美貌的，也不枉自己出门前打开了那长年不用的梳妆柜。
“郑谨先生，昨晚的事谢谢您了。”坐下之后，董悠然轻轻点头，语气诚恳。
郑谨摆了摆手，“没事，我也是工作而已。另外……以后就叫我郑谨吧，还有也别用敬语了，我真有点不习惯。”
“那……行吧！”董悠然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爽快点头，“那您……你也叫我悠然吧，别老是董小姐董小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哼歌呢！”
建立良好关系第一步——以对方感到习惯和舒适的方式沟通。
这一点董悠然还是门儿清的。
郑谨点点头，递过菜单，“那个啥……我们来得早，就先点了菜了，你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再加上。”
“没关系，我不挑食的。”董悠然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纸袋，“这是组……上头因为昨晚的帮助对你表示的感谢，请你务必收下。另外上头也确定了我作为联络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就好！”
郑谨接过纸袋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放到椅子后。
“你别说，还真有一件事要你们帮忙看看！”
他一拍脑袋，然后从兜里取出一个透明塑封袋，里边是一些漆黑的碎片。
正是昨晚那只“黑手”的残留，郑谨给了白银一部分，还留了部分准备让特别行动组帮忙调查一下。
“这个多半也是暗世界的东西，能麻烦你们帮忙调查一下，试试能不能找到它的主人吗？”他将塑料袋递给董悠然。
“没问题！”后者很干脆地将塑料袋塞进包里，脸上乐开了花。
对于郑谨提出的这种程度的请求，简直是越多越好，毕竟不管是大事小事，这都算是郑谨欠了他们一个人情。
而人情债，最难还。
“对了，郑谨你不是说和你朋友在一起吗？”董悠然好奇地环顾四周，“在哪儿呢？”
“嗯……他差不多也快回来了，其实你应该也认识……”
话还没说完，张华阳就从餐厅深处走了出来，他隔着老远就看见了董悠然背影，低声嘀咕着，“嘿，让我看看郑谨这家伙又祸害哪家小妹妹了……”
于是张华阳快步走上桌前，而董悠然也很礼貌地站起来。
待看清对方的样貌后，张华阳一愣，这个年轻的漂亮姑娘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但又始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而对面的董悠然也是短暂一愣，随即很快从脑海里翻出了张华阳的记忆——红星村的年轻村支书，那次前往红星村出任务的时候她见过的，没想到竟然是郑谨的朋友。
反应过来后，她微微一笑，伸出纤细的小手：“你好，张支书，我们又见面了。”
那一刹那，张华阳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想起来了，这他娘的不是别人，就是那群来调查过红星村异常事件的队伍的领头人！那个连自家老爷子也忌惮和避讳的“那种部门”的成员——董悠然！
“董……董专员？！”
“是呢，张支书还记得我呢！”董悠然眨了眨眼睛。
这时候郑谨也站起来：“虽然你们可能见过，但还是介绍一下，这是董悠然董小姐，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张华阳。”
“朋友”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张华阳愣愣地伸出手与董悠然我握了一下，脑子里还是有些转不过来。身为半个体制内的人，他清楚地明白董悠然的身份以及这身份背后代表的含义，简而言之就是一群上天入地的超人，而且还是国家认可和扶持的那种！
这些家伙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官职和权力，但无论是影响力还是隐形权力都是极为恐怖的存在。
所以……郑谨究竟是怎么和董悠然扯上关系的？
不，应该说郑谨是怎么从被怀疑到能和对方一起吃饭的？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华阳看向郑谨，忽然觉得这个从小到大都看着的兄弟身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
而董悠然的反应则要简单许多，他的关注点只有一个——算上电话里那一次，郑谨曾三次提到张华阳是他极为要好的朋友，偏偏这朋友还是个村支书，算是半只脚踏入了体制内的人，其家里也是体制背景……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但不管郑谨有没有别的意思，组织肯定是要表现出足够诚意的，比如……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照拂张华阳和他背后的家族之类的……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来，都坐下说，坐下说。”郑谨招呼着各有心思的两人坐下。
然后，服务员端着菜肴走了过来。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三人一边吃菜一边闲谈，张华阳也是见过世面的，在最初的震惊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董悠然。
这应该是他第三次接触董悠然了，前两次都是在红星村，对方来调查异常事件，自己协助调查。那个时候的董悠然虽然也没什么官架子，语气也很平和，但也仅仅如此，不会像现在这样，宛如老友一般和两人聊天说笑。
所以导致这种变化的，只能是郑谨。
越来越看不透了啊。
张华阳内心感慨，表面上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吃完饭以后，三人约着却天府广场转了一圈，期间董悠然和张华阳也熟络起来，朋友一样——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而此时的董悠然也完全没有“那个部门”的样子，一路上就跟个普通女孩儿一样说说笑笑，看到好吃的会眼巴巴地凑过去，看到好玩儿的也会驻足停留……
也不知道作为董专员的她才是真实的，还是现在作为董悠然的她才是真实的。
或者，两者皆有之？
……
时间过去，转眼夕阳西斜，三人回到蜀都二中旁。
“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天玩得很开心哦！拜拜！”董悠然朝着两人挥手告别，然后钻进了自己的车里。
随后，郑谨和张华阳也钻进了车里，张华阳明天还得上班，所以今晚必须要回去，当然在此之前他会先把郑谨送回去。
旅途中，张华阳半开玩笑地嘿了一声：“郑谨啊，我还说你这家伙究竟为啥有把握引起他们的怀疑后还安然无事呢，原来是把人家的调查人员都撩走了啊！”
郑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都什么跟什么？我跟她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突然，张华阳收敛了笑容：“郑谨……今天谢谢了。”
张华阳作为从小生长在官家的子弟，很多东西即使不刻意去学，也一定会耳濡目染，比如……从一件事表面看出本质的能力。
他能看出，董悠然虽然有些掩饰，但她对于郑谨的态度是尊敬中带着些许畏惧的。而她恰好又是特别部门的成员，是在体制内很有话语权的存在，所以……今天郑谨特意让她和自己相见，目的就很明确了。
还不就是想让董悠然背后的部门对自己和张家多关照一些。
他也理解了——郑谨身上虽然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变化，但他仍然是他，还是那个读书时期一起同窗，一起逃课，一起躲着抽烟的家伙。
但明眼人看破不点破，张华阳道了声谢后就没再提这件事了。
发动机轰鸣着，汽车在笔直的大道上崩腾而过，两人都抽着烟，浓郁的烟雾从车窗中涌出，又在路灯下被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