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树种子

　　大小姐最讨厌的一件事情就是照镜子，所以小姐的闺房里绝不会有铜镜，平日里大小姐也不外出，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姐的房间总会传来凄凉的啜泣声，听说之前侍奉小姐的丫鬟莫名的失踪了，而我是新进的贴身丫鬟，今天是我第一次与小姐见面，小姐的闺房很败凉，索性没有井，否则保不齐在这个雕梁画栋的屋子里待久了没了生气，我打了盆热水，初来乍到有点畏手畏脚，用手提门环轻扣两下，里面没有丝毫动静，我又扣响了门环，内屋仿若没有人，我只好推开门，一股子霉味袭来，我突然打了个喷嚏，手中的脸盆差点没把稳，一边还嘀咕着自己手拙，千万别搞砸了，屋子背阴不见光，在射进的三两光线中，一个长发女子坐在拱形三脚花梨木圆凳上，面朝梳妆台，台上摆有红烛台，梳子，瓷瓶，胭脂，唯独没有镜子。
　　因为小姐背对着我，我也看不见她的容貌，不由自主的求知欲让我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我斜斜的瞄了一眼，小姐好像有所觉察似的偏过了头去，前后一言不发，我觉得小姐性格十分古怪，但作为下人不得不适应着一切。
　　“小姐，早安，我是您的新丫鬟小婉，以后由我来服伺您的起居，有事小姐尽管吩咐。”
　　小姐背着我，但她的头轻微的浮动，好像有点头的动作，我顺理成章的把毛巾浸入热水中，拧干了，我凑了过去准备撩开小姐的头发时，我差一点就见到小姐的容貌了，她伸手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细长骨节比较突出，手很冰凉，她左手递给我一把黑梳子，我只好打消了那个念头，接过梳子帮她梳头，顺着她的头发一下，两下，不过她头发掉的很厉害，我便下手轻了很多，总感觉终有一天她的头发会全部掉光，她会秃着脑袋，想到这里赶忙心里骂自己，做一个下人不念主人的好，十分该死，我用金花钿钗将她的头发盘好，这样一来我只要绕到她的面前就能一睹小姐的真容，虽然很想知道，但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缓缓的走到她的侧面，当我看到她的脸时，她正和我四目相对，我后悔了，吓的捂上嘴。
　　“我是不是很丑？”
　　我结结巴巴得说：“小姐生的一幅好模样，哪里都好看。”
　　我平生也见过一些乡里乡亲，但像小姐这样五官没有一样正的，属实拼随意堆在一起，像画师的笔墨渲染开来的人物，看起来很吓人，在古代家底殷实的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而子女中畸形儿或者智力低下的都被视为私生子而惨遭冷落。
　　小姐突然站起来，把我扶到椅子上。
　　“来，坐下，让我仔细看看。”
　　我先便应了，再推脱：“小姐别取笑，奴婢哪里好看。”
　　小姐用纤细的双手猛得捏住我的嘴。
　　“这樱桃小嘴多圆润，大眼睛也很水灵，脸上也很干净，瞧这下巴尖的多好看，这一对珠圆玉润不知要迷死多少男人。”
　　我哭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我支支吾吾地说：“小姐，我错了，请你不要这样对小婉。”
　　小姐啧啧道：“别说，你哭起来更好看了，尤其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多动人啊。”
　　她魔怔似的用食指陷入我的双眸，我惊地站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我用袖子遮住口鼻，跑出了门外，小姐在屋内发出几近癫狂的笑声，而我心里想着小姐的闺房是多么可怕的地方。
　　我歇到了中午，姥爷吩咐我给小姐送饭，我从厨房把饭菜端过去，又是这间败凉的屋子，一如既往的扣响门环没有动静，进去时暗自庆幸，好在小姐睡着了，我将饭菜端到桌子上，这时的抽屉是半开的，里面有很多锦囊，上面有字。
　　“小红，小冉，小玉。”
　　我默念。
　　我随便打开了一个锦囊，差点吓出了声，里面藏着她们的五官，我哆哆嗦嗦地原封不动放好，当一切没发生过一样，在门口草坪上我没忍住将晨时喝的粥吐了一些，不敢逗留片刻。
　　第二天，管家告诉我作为一个贴身丫鬟要和小姐睡在一起，我害怕，便口口声声说：“我不要和小姐睡。”祸从口出，因此被管家毒打了一顿，我便只好答应，不答应的话就要被关在小黑屋里，恰巧姥爷最近犯了太岁，找了个方士前来破解，方士窥探了一圈未查明原因，直到通过宽窄巷子时。
　　“这条巷子两头窄中间宽，前后翘，两边凹，这种呢，叫做棺材巷，主人短时间会发财，不过有利有弊，怕逆水行舟，反噬其主，会遗禍后世。”
　　第二天姥爷听从了方士的意见喊人拆了重建，事成后，方士第二天就要走，恐右眼眉毛总跳，方士便驻足片刻，此时我正在小院哭泣，方士耳朵很灵，寻声而至，这个方士也很奇怪，我在一旁哭泣他不问缘由，他也与我一同声泪俱下，我便打住了。
　　“我哭自有我的缘由，先生为何学我？”
　　“我哭也有我的道理。”
　　我怔住了，心想哪来的怪人，道：“那先生说说看。”
　　“你我二人有缘，不瞒你说，我是为你而哭，三天之内你必死无疑，可惜了，可惜了。”
　　我脸色瞬间惨白，说：“胡说八道。”
　　方士用两根手指摸了我的喉咙，拍了我的脑门。
　　“姑娘美的不可方物，却命里有此一劫，你眉宇间有一缕青丝，实乃妖气，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贫道这里有一颗桃树种子，你若想活命，若是你家主子要害你，你便告诉她这个法子。”
　　方士对我耳语一番，我一字一句谨记。
　　“先生为何救我，我也无以为报，这是娘亲给我的玉簪，些许分文不值，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先生收下。”方士拿了玉簪，说：“我算过了，我和你前世有一段姻缘，是我欠下的孽债，这一世算是还清了，还有好几世的债要还呢，唉，现在你可知我哭的缘由？你知也不知？哈哈哈哈哈。”。
　　方士叹了口气，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我握着那颗桃树种子望着他的背影竟有些痴。
　　后来我打听到，没过两天那个方士就死了，好像是路上遇到劫匪被杀了，劫匪为了抢走他手上的玉簪，其实他们不知道玉簪根本不值钱，方士却不肯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