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讲剑

　　人生翕炊云亡。
　　秋雨纷纷。
　　大青山下，刘家村后乱林。
　　百余坟头排列。
　　三位离村少年人神哀泪眼，纸钱焚烧，青烟徐徐，千百白纸铜钱洒落一地。
　　叩首，痛别。
　　陆青与方年立于张天生坟前，紫檀香已有一半燃成灰烬。
　　“唉...前天天生叔还给我们做了一顿红烧肉，眨眼就...”
　　“人之生死，未能定矣，气衰命绝，无人可挡，想不到闭关前命他为外门大弟子，却是永别。”
　　手中玉佩幽幽，放于碑前。
　　方年躬身三拜，林巧三人也走过来，祭拜之后，众人回山。
　　路上。
　　方年道，“不知师尊剑诀参悟得如何？”
　　“你问这作甚？”
　　“嘿嘿...若师尊教给我们，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们也有手段击退来犯之敌，大漠邪修既然有人来到宗门附近，恐怕相同之事还会重演。”
　　“言下之意，你可是想说为师吝啬，不愿传授？方年啊方年，当初收你，算为师看走眼了。”
　　“呃...师父此话怎讲？”
　　陆青大袖一挥，负手笑道，“遇事果决，心思缜密，又不乏杀伐之心，我还以为你是剑修一道可塑之才，啧啧，可惜，可叹。”
　　见他难得打趣一句，脸有笑意，方年嘿嘿一笑，心道，还以为师尊此人古板不知变通，现在一看，却略显闷骚。
　　“那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你说是吧，师尊。”
　　其他三人见陆青与方年有说有笑，心中各有滋味。
　　林巧不由叹息一声。
　　先前教导，犹在耳边，若不能斩断凡尘俗世，渡凡情于身外，此事必当酿成心魔，修为停滞不前。
　　落地以后，陆青道，“你们随我来。”
　　走进北房，众人依次蒲团上半跪对坐。
　　方年笑道，“师尊可要传我们剑诀？”
　　“噤声。”
　　“哦。”
　　檀香阵阵，心旷神怡。
　　“为师所悟剑诀，原是十万年前无敌剑仙之道，但此人渡劫时未能斩断情丝，功败垂成，世人称之一败散仙。
　　你们可知何为无敌？”
　　众人面面相觑，方年道，“这世上，真有无敌之人？师尊你不会记错了吧？”
　　刘虎眼中精芒一闪而过。
　　双手握拳，俯首叩头，字字铿锵。
　　“不败，既是无敌！还望师尊倾囊相授！”
　　“刘虎所言不错，此人所修剑道，非比寻常，讲究剑心无敌，出剑必胜。”
　　方年道，“若不胜呢？”
　　“不出剑。”
　　刘虎再道，“拥不败之心，方可出决胜之剑。”
　　“孺子可教。”
　　林巧道，“师尊，何为不败之心？”
　　“因人而异，人人都有，人人都无，若能悟得通透，自然便知何为不败。”
　　“师尊您呢？”
　　“我心求的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此乃不败之基础，但若想悟透，难如登天。”
　　起身，剑意涌动。
　　三指点在三人额头，道，“我于你们神海种下剑意，今后如何，全看你们自己。”
　　“谢师尊。”
　　“离去吧，二宝留下。”
　　门开，秋风穿堂。
　　刘二宝始终低头，不语。
　　“若是后悔，为师可送你下山。”
　　风铃惊心，檀香入髓。
　　许久，刘二宝才道，“为何师尊与方年师弟还能笑得出来？弟子不解。”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笑？”
　　“天生叔死了...爹和娘也死了，还有村子里的叔伯长辈，我...我笑不出来。”
　　“那你觉得，为师与你师弟，应当如何？”
　　“弟子不知，但也不应发笑。”
　　“抬头。”
　　刘二宝眼中泪水打转。
　　“唉...斩断凡尘俗世，太上忘情，说得轻巧，但谁又能轻易做到，无敌剑仙那等惊才绝艳，万古独有之杀神，也未能做到。
　　人死灯灭，念念不忘也不可改变，你感如此，却是因重情重义，此，并非糟粕。
　　笑与不笑，一念之间。
　　想与不想，哀与不哀，却在人心深处，莫要被此事蒙心，回去休息吧。”
　　“弟子不解。”
　　“你若悟不透，明年今日我便送你下山，赠你锦衣玉食，了却此番因果。”
　　刘二宝起身，颓然神伤，脚步虚浮。
　　年少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知愁神哀身不在，不知清朗路何方。
　　诸位弟子中，刘二宝悟性最差，天资愚钝。
　　但心地善良，待人憨直，且天生基础心境极高，若能走出今日困境，他日仙途上未必没有建树。
　　心境与突破瓶颈时天道加持有关，此子大智若愚，当初在刘家村，陆青对他就极为看好，甚至远超刘虎。
　　拿出徐不语乾坤袋，那日夺来后还未来得及查看。
　　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取出来。
　　一柄无光灵剑。
　　一个焦黄人头骨。
　　一盒三粒生肌续骨丹。
　　二十二块灵石。
　　一本血祭之法。
　　一本御物诀。
　　无光灵剑通体雪白狭长，通体冰寒，剑柄上刻有二字‘听雪’。
　　焦黄头骨往出一拿，北房内顿时阴风阵阵，想来必定不是什么天道灵宝，丢进乾坤袋不用，日后有时间可拿去换成灵石。
　　血祭之法名为《九转血魂大法》，观之。
　　此法恶毒，简直骇人听闻。
　　将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生魂困在血幡中，与藏煞邪物共同放置九年，用九十九名童女作为引子，以血祭炼，方能成本命灵宝。
　　放进乾坤袋，此法必不能从他手中流出，防止邪修拿走以后，祸害人间。
　　御物诀与御剑术类似。
　　缺乏灵性，不如御剑术那般使用飞剑如臂使指，但可以用来隔空摄物，非常实用。
　　此等法门，学习起来也简单。
　　一炷香的时间，陆青便能隔空取来桌上水杯。
　　既已如此，提升门派到凡门素流也无推后的必要了。
　　天机印中大地图显现各处机缘所在，探索其中提升门派实力才是正道。
　　入夜。
　　唤来林巧，把御物诀给她，吩咐勤加练习。
　　陆青御剑来到门派上空，思考该如何规划宗门格局分部。
　　如今的大小，再容纳三座房子已然不够，而且林巧等人已经练气，大通铺影响日常修行，生活也多有不便。
　　青山宗地处孤峰，若要改建，必然是一个大工程，开山动土不可避免。
　　又看南山，距离宗门最近，但地势狭窄，不能修建。
　　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