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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铺面而来的是尸体堆积的腐臭。森森白骨、糜烂腥肉,爬满米色的蛆虫,围绕着嗡嗡的蚊蝇,总之全无人形。
陆双双仿佛看见血水从堆积的高处汨汨流淌下来,从上边人的伤口流到下边人的惊恐的嘴里、阴翳的眼里、听过无数次尖叫、哀告、呼号、咒骂、狂笑的耳里。
最终汇聚成一潭,泛着泡的血水里滋养着蛆卵,孑孓。青墙带瓦淋成斑斑红梅。
陆双双看着墙面经年累月的红痕,胃里一阵翻涌,酸水泛上来,奈何又吐不出来。只得掐住自己的咽喉,顺着食管一点点抚下去。
明玉从背部缓缓拍打,疏解陆双双的不适:“它,还有个名字,唤作“无灯巷”。但凡巷内灯火,灯丝俱灭,无一例外。人们都说是鬼祟所为...”她停下,然后用眼神挑向双双,等待她的赞同。
恢复神色后,陆双双礼貌地拂下明玉的手,将流苏钗簪上,不置可否:“子不语怪力乱神。然城内百姓何其无辜?清军夺城,扬州死守,覆巢之下,安得完卵?”
“妹妹所言极是。那如今可否查明谭氏之死,阻止杀降,挽救这苏州百姓?”明玉拨弄着食指上的戒指,显得些许焦躁不安。
陆双双沉默不语,良久:“先带我回苏州。我不想留在...此地。”
“自然没问题,只要你应下,证明你的能力。珠钗之事,必倾囊相告。”明玉挥挥衣袖。
“我只是不愿...眼前出现第二个扬州...”陆双双配合地抓住明玉的衣角。
邵怀远踩下浴盆底边缘地漏暗钮,印有阴阳镜图案的瓷砖应声弹开,中空的墙面存放一碎裂镜片。
他忍着头痛,刺破手指,在镜片上画上兑卦样式。镜片渐渐泛起炫目的光芒,邵怀远将准备好的道服整理得没有一丝皱纹,静静等待。
邵怀远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在慕王的尸体边上。鎏云说这里一定会第一眼就见到陆双双。
他贴着墙角溜到直棂窗对面,透着窗纸就着月色查看周围的情形。记下所有窗户的方位,松开门闩,预测陆双双可能出现的地方。
邵怀远摸着胸口用苏绣绣帕包好的碎片——自从阴阳镜碎片沾上我的血后,静距离也不感觉偏头痛了。
“鎏云诚不欺我,若为我所用,寻镜之事,指日可待。”邵怀远心想。
明玉离开前,叮嘱陆双双:我只能带你回到慕王身亡当日。你牢记帛书的限制,不要现身在当事人面前,否则空间会发生崩塌。
陆双双探头探脑,估计门内没有人把守,才从慕王谭光的床铺下爬出来。
她没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被一双手按了回去。这手秀美修长,指节分明,食指上老茧的位置,被刮过了一道又一道,袖口还带着淡淡墨香。
陆双双咬住他的捂住自己嘴的另一只手,正准备挣扎,却看见黑暗里的人影蹑手蹑脚地入门。
那黑影来到床边,先在慕王的脸上摸了很久,后在床板的右下角用力按了按。
然后一个闪身,避开月光,滚到梁柱下。他摸索出一个账本和一串钥匙,对着尸体拜了三拜,悄无声息地跨过门槛。
陆双双刚想发作,“啪嗒”一声,瓦片掉落下来,地面上投射出一潭月色。
两个人顺着过油麻绳爬下来。后下来那个身材矮小,肥胖,如同一只笨拙的地鼠。前边高个子倒是攀爬的很有经验,而且力气颇为了得,健壮勇猛。
高个子催促道:“磨磨蹭蹭搞什么鬼?你快点滚下来?也是奇了,湘南这地界都没把你身手练出来,怎么当上的天王啊?”
“嘘,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嘿嘿,我们儒生靠的是计谋,老匹夫,计谋懂吗?”矮个子拍完灰,一溜烟躲到高个子身后: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哪像你,自己的小尾巴都藏不住?现在害怕慕王禀告洪天王,将你查办了?”
高个子拎着矮个子的后领,威胁道:“看来你很想和这谭死鬼一个下场吗?”
“账本...你看梁柱!”矮个子伸出来黑胖短小的食指。
两人一齐围了过去。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一步拿到账本了?是不是你泄露的?”黑暗中高个子眯起眼睛,凶相毕露。
矮个子指天发誓:“我只是和慕王商议如何扳倒郜云官?这还谈崩了呢?至于账本,那日如厕,偶然听到你们争执的只言片语而已。
“慕王已死,你是我最有力的盟友啊?你不是早就厌烦秃驴的驱使了吗?绝无泄露之事,否则让我命丧郜云官之手。”
“哼!”高个子再松开矮个子的后领:“谅你也不敢,没了我,郜秃驴明天指定会坐上第一把交椅。以他的狠辣毒绝的手段和睚眦必报的性格,你的死期还会远吗?”
“是是是,要不了几个时辰,会议就要开始了”矮个子连声附和,“为今之计,先回去再做打算。”
高个子越步上前,警惕地查看慕王的伤势:“奇怪,这身上怎么少了白天的伤口呢?但这咽喉割伤确实我指明的俘虏所为啊?”
“汪兄快走吧!你忘了郜云官还派人在屋外秘密巡逻呢?被他抓到,肯定会寻个由头将我们的势力都吞下的。”矮个子提醒道。
高个子拽拽麻绳,准备攀爬。
矮个子却盯着附近一处窗户出神,凑近一摸,送到他那蒜头鼻处一闻。又偏头眯着眼分辨门缝细微之处。
他将手指伸到高个子面前:“看来,在我们之前不止一个人来过。门缝闭合不齐,显然是不想惊动旁人,此人能够自由出入此处,还不起疑。”
“这泥土混着汗液和铁锈,没有一丝杂草。”高个子捏住矮个子的手指道。
矮个子郑重地点了点头,将嘴角抿得死死的,挤出一句话:“不错,只有练兵场有这种土地。大家果然都等不及了...”
陆双双听闻还有一个人来过,感觉脖子后凉飕飕的,钳制着自己的这位不会也是...
听到外边没有响动了,邵怀远拖着陆双双从床铺爬出,借着微光看清了她发髻上的珍珠蝴蝶流苏钗,渐渐松开了手。
“你就是陆双双吧?我乃薛贞道人的徒孙——邵怀远。师祖今日连抽三次兑卦,恐有异象,签文解道:东南、灾祸起。命我于慕王府寻找一名头戴流苏钗的女子,助你脱困。”邵怀远准备好鎏云交给他的台词,绘声绘色地表演。
陆双双看来人,剑眉星目,一席青衣道袍,光风霁月样的人物。七分怀疑也顾不得,只怨这月色醉人,暗暗埋怨自己丢了理智。
复想到,那人既说助我,不论真假,总能壮个胆吧。再不济,虚与委蛇,试探试探底细。
陆双双眼波流转地看了那人几眼,低头作揖:“多谢道长。小女子正是身陷泥潭,急需搭救呢!此番查探危险重重,真凶身份错综复杂,若道长怕拖累,自行离去便是,也算完成师祖之命。”
邵怀远看陆双双以退为进试探,对寻找阴阳镜下落又多了几分信心。他道:“临阵脱逃,非大丈夫所为。陆姑娘不必推辞在下的好意。查看慕王伤口才是要事。”
陆双双颔首点头,和邵怀远一起查探伤口。
慕王除咽喉处割伤动脉,身上疤痕累累,刀伤箭伤,无所不有。这些都不是新伤。
衣襟处有不知名的粉末。
嘴角微微发紫,两耳内藏有银针。
手里攥着什么,姿势已经僵硬。
此时郜云官召来养子:“人手布置好了?慕王身死之后,还有什么人去过房间?”
郜胜飚道:“回义父,此后有两人从屋顶入。小兵们隔得远,才好引蛇出洞。看身形,高个子应该是汪安钧,矮个子应该是伍贵文。”
郜云官摸着自己的脑袋:“多大把握?”
“七成。孩儿与其余三王四天将征战多年,怎么不认得他们的身形?除非小兵里有奸细,误导孩儿。”郜胜飚滴落冷汗。
郜云官拍着养子的肩头:“胜儿,干得好。一个时辰后,我命心腹处理慕王尸体。你现在可以撤人了,替我盯着汪和伍的动静。不管用什么方法,天亮之前,揪出他们的把柄。”
“是,孩儿明白。苏南之主,降也好,不降也好,这次都是义父的囊中之物了。”
“退下吧。记住,滴水不漏,做干净。”
郜云官看着养子出了门,再次摸着脑袋,悠闲地在屋里踱步。。
一刻钟后——
“咚咚咚——,郜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