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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书的第一面居然是赌约。
陆双双忍住极力想吐槽的冲动,半躺在贵妃榻上,左肘撑住下颌,右手捏住帛书。就着月牙桌上海摇曳不明的烛火,偏头朗读。
“赌约溯源:
阴阳镜,有阴阳两面,阴面为黑,阳面为白,黑是死,白是生,被困之人永受生生死死之苦。由鸿钧老祖所炼,后传于仙人赤精子。
取材于上古昆仑镜。当时鸿蒙初开,寰宇混沌,时空皆有隙。镜,鉴也。精魂投射,神识不灭,故能穿梭切换。
赌约法则:
史官所载,不过一家之言。然名招魂,物择主,人归途。
史海浩渺,一人一氏,曲而从势?抑或坦诚随心?
载名帛书,可重回抉择之时,隐其名,舍其物,改其途。
赌约裁定:
正身、诚意、守心;无名可择,魂魄宿于云珠。
十二云珠、缀于“明玉”。明玉,珠钗也。后伴生于阴阳镜,补其不足。
“明玉”一钗,正邪难分。破欲自胜,怀志不移,方得驾驭,随心向道。”
陆双双撩拨了一下发髻上的珍珠蝴蝶流苏钗,想起那张卡片,感觉要梳理开线头,却偏偏阻塞在不知名处。
手机屏幕的冷光打在邵怀远棱角分明的脸庞,衬得发青的小胡茬更加凌乱。
邮件的落款正是陆双双。
邵怀远随意捏了捏,扔掉铝制啤酒罐。这可是一周前批发的最后一罐啤酒。
拳头大小、麻花形状的空罐滚了几个圈,满足地靠在了狼毫衣纹笔笔锋。红色的颜料还干涸在狼毫处。
黑胡桃木地板上铺满了废掉的泾县宣纸。
他把手机反扣在地板上,右手用力捏捏鼻梁两侧睛明穴,不由得闭眼皱了皱眉头。
邵怀远一脚深一脚浅地挪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手捧在下方接水。
水花在脸上拍了足足三遍,他才看清楚镜子那人厚重的黑眼圈。
整整三日没合眼了,这一周来,邵怀远都在苦苦思索“邵明玉”的下落。
厕所瓷砖上阴阳镜让他无法安眠。
二十九年了,邵家一直对阴阳镜耿耿于怀。小怀远有个慈祥的奶奶——邵萱怡。
五岁那年,小怀远正兴冲冲地把爬遍后山采来的一大捧紫色杜鹃花送给奶奶,还要亲口说句“生日快乐”,然后再好好地邀功请赏,最好能有一串甜腻腻的冰糖葫芦。
未到门内,女声阴冷。
小怀远于是悄悄把杜鹃花别在身后,蹲下身子,扒住门缝瞧去。
邵萱怡居然在对镜沾襟。她抚摸着什么,喃喃自语:“不用思量古今,俯仰昔人非。”
红木梳妆镜里有个红衣的仙女姐姐哎,小怀远心想。他到现在都记得她的垂鬟分肖髻和亮闪闪的流苏步摇。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正心诚意,其祸可除。”
小怀远几乎将眼珠凑到门缝里了。他听不出女子声音里的愤怒和不甘,只觉得声音要化成糖水甜进他的心里了。
“明玉,我负了你,一时贪心,惹得你也......”邵萱怡愧疚地低下了头。
“我既择了主,就是邵家人,邵明玉。再生气又怎样?还能反了你不成?”女子使起了小性子。
邵萱怡瞳孔放大,眨了很多次还是没能藏住泪花:“这么说你愿意帮助我修复云珠了......”
“砰”地一声,小肉球应声扑倒在地。手里的杜鹃花也被压成了皱巴巴一片。
邵萱怡忙揩去眼泪,扶起小怀远。仔细地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前后左右将他看了个遍。
见没有伤到要害,才摸着头嗔怪:“都怪这破门不好,摔了我家的小心肝。远远不哭,奶奶给你买好多好多糖葫芦好不好?”
小怀远抱住半跪在眼前的奶奶,奶声奶气:“奶奶生日快乐!远远没有哭,远远是男子汉了,还给奶奶采了花呢。”
说完,他递上花束,还鬼灵精地瞟来瞟去。镜子和往常的也一般无二,看不出仙女姐姐在哪啊?
邵萱怡哭笑不得地将紫色杜鹃堆放在梳妆镜上,抱起小怀远就要去买糖葫芦。
小怀远好巧不巧地只记住了花束旁的阴阳镜和相对摆放的两面梳妆镜。
再后来,邵怀远只从刘涵处见过一次阴阳镜,那也是最后一次。
刘涵是邵萱怡的独生子,成年后常年在外。所以邵怀远对他印象不深。
那日,刘涵拿着阴阳镜站在邵萱怡的卧房。邵怀远尾随其后。
“你这孽子,怎么又把这鬼东西捡回来了?”
接着是满地的争吵声,摔打声和霹雳哗啦的破碎声。
邵怀远抬脚踹门,可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喷满消毒水的病房里。
满脸褶子的老黄说,后来刘涵就急火火地出家,当了道士。老黄是家里负责打扫的老人,奶奶看他鳏居,无依无靠,遂收留了下来。
邵怀远每次问奶奶阴阳镜,她都语焉不详,再问就肝火大动。
奶奶临死前还掐住他的手腕,让他再也不要打听阴阳镜的下落。
刘涵没有儿子,也和老夫人一样把收养的邵怀远当亲儿子看。他年轻的光阴都上交给国家了。
当了道士以后,刘涵也尽力亲近抚养邵怀远,还交他些不入流的风水学问、易经八卦,也不断地强化怀远关于阴阳镜的记忆。
邵怀远知道刘涵的用意。但是他更想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世。
“你来历不干不净,和老太太扔的破镜子肯定脱不了干系。”
“他这个狐假虎威的臭小子,凭什么比我们这些穷苦人过得好啊。”
“没有老太太,他也是个小叫花子吧!”
他不止一次听到过这样的质疑。一看到阴阳镜就头脑发晕的邵怀远没有理由不怀疑自己。
陆双双此时依旧睡眼惺忪、半梦半醒。她毫不客气地揉了揉自己的脸,纳闷:刚刚打过瞌睡了啊,怎么还困?
陆双双简单地洗了脸,去折屏后换上杏色褙子,梳好朝云近香髻,簪上珠钗。
“明玉。此钗名为明玉。”
“你亦可唤我陆明玉。”
陆双双早做好某人神出鬼没的准备。她坏心思地扯了扯流苏:“你也姓陆?”
“......物择主。随主姓。”明玉暗暗为陆双双的智商着急,:“帛书有提示......”
陆双双快步疾走,一把揪起帛书:“丑时,兑卦。六三,来兑,凶。《象》曰:来兑之凶,位不当也。”
“好妹妹,解读一下呗。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明玉回敬昨日的调笑。
陆双双冷哼一声,装模作样地清清喉咙:“咳咳...传说伏羲根据燧人氏的《河图》和《洛书》演化出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
帛书上配合地显示出一串口诀:
乾三连,坤六断。
震仰盂,艮覆碗。
离中虚,坎中满。
兑上缺,巽下断。
“对对对,就是这个。”陆双双像找到救星一样重重点头——她早把国学老师教的口诀忘光了。
“咳咳...八卦各有三爻。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陆双双对自己的表演还是很满意滴,可不能被明玉看扁了。
明玉嗤笑一声,满是小算盘落空的懒洋洋:“是是是,你说得对,什么都对。”
陆双双得意地陪笑,却下意识地挑了挑眉。
“兑为泽,上下皆悦,刚中而柔外,说以利贞,是以顺乎天而应乎人。你是不是想问,明明兑卦主吉,何以偏偏挑了最凶的那个?”
陆双双被问出了心思,瞬间失去优越感,在心里默默地翻了几个白眼。
明玉等到陆双双默认,恢复严肃的口气:“兑,在东南。丑时,凶祸起。”
风吹过来,月牙桌上的烛火也渐渐黯淡无光。灰蒙蒙的天际不见一点繁星。
邵怀远整顿好一切,躺在欧式真皮沙发上把玩着作画时的印鉴。
材质是上好的鸡血石,“鲜、凝、厚”,淋漓若血,聚而不散,层次分明。
印顶是狮子钮头,方印整体雍容传神,印文洗练成熟,遒劲有力。
邵怀远摩挲着鸡血石,回忆起一周前那篇帖子。
帖子描述的正是幼年惊鸿一瞥的“神仙姐姐”,从衣服到发髻,从珠钗到神态,分毫不差,只是场景略有不同。
这使他万分惊讶。成年后的他终于找到了“邵明玉”的线索,也等于离阴阳镜更近了一步。
邵怀远的偏头痛又发作了,仅仅因为回忆起,那张卡片。
他凭借帖子里的电话和邮箱,搜索到了陆双双的微博,将备注资料的地址记在手机备忘录里。
陆双双身旁的帛书闪烁出“东南、杀祸”的字样。
丑时,烛泪斑斑,郜姓男子屋内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