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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引得真沉重，”韩东君微笑，“说说你的方法吧。”
病房外的山海城万籁俱寂，兰时活动手腕，转动着那把冷锻的折刀。
“方法已经说了，第十三兵团。”兰时耸肩，“三个月前，岁星区暴动，第一兵团、第三兵团以及第十一兵团损失惨重，人类最高战力——第一兵团兵团长龙雀还身负重伤，被紧急送往天启城接受治疗，生死不知。这种情况下，军部一反常态的强硬起来，甚至还要开展夺还樱花之国的作战计划，我不知道那群将军是中了什么邪。”
“但接下来，势必是全民征兵的时代，无论高层以前如何费尽心思的粉饰太平，这个世界的真正模样终究要血淋淋的展现在每个人面前。新兵们注定要接过前辈们手中的武器，竞相踏入战场。而夏衡一旦加入第十三兵团，进入山海关就不再是个问题了，想要夺还樱花之国，怎么可能不从山海关进发？”
韩东君皱起眉头：“要夏衡参加征兵么？”
他的目光落在夏衡身上，“只是夏衡身上还有那么多疑问，那些不知所踪的经历、机械铠，还有身体里那么多的妖髓……”
“妖髓？”折刀的光一闪而过，兰时眉头挑起。
韩东君迎上他的目光，沉默着把装有夏衡体检报告的文件袋扔过去。
兰时一把接住，从袋子里拽出那一叠纸，一页一页的翻过，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在最后一页的结论上，他停住了目光，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下一刻，夏衡感觉到男人不可置信的眼神笼罩了他。
“你到底是人是鬼？”兰时狠狠攥着折刀，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韩东君已经站在夏衡身边，他侧过身子挡住了夏衡的半边，病房里隐隐演变成两方对峙。
“院长？”兰时凝视着韩东君，“你应该比我更懂这份报告背后的含义！你身后的这个家伙，很有可能是个人形的妖魔！”
“我懂。”韩东君没有辩解什么。
“我现在要立刻去一趟第三兵团驻地，”兰时斩钉截铁的说，“院长，还请你把他交给我。”
“不行。”韩东君缓缓摇头。
病房里，强大的风压忽然降临，原炁奔腾汹涌起来，缠绕在兰时身边无声地咆哮。
“院长，对于妖魔我们向来是无理由击杀，阻拦者以叛国罪论处。这是军方的铁则。”兰时的表情冷硬起来。“将军也不例外。”
折刀被举起来，遥遥指向韩东君。
夏衡站在韩东君身后，忽然愣住了。
他压根没有想到，上一秒还表现的像是放荡公子的兰时，下一秒瞬间化身毫无情面的杀胚。
这就是人类对待妖魔的态度么？
不共戴天的仇恨啊。
在斩妖灭魔的路上，即使前面站着上级、站着朋友、站着亲人和所爱，武人们也会面无表情的一刀斩去，即使他们的内心已经兵荒马乱，像是掀起了一阵十八级的飓风和海啸。
但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头也不回的战斗。
那是两个种族之间的仇恨，已经超越了一切。
凶猛的原炁扑面，韩东君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他只是平静的开口：“兰时，那张体检报告上的数字并不是百分百……”
兰时打断了韩东君的话，用一种极度寒冷的语气说：“院长，如果你希望说动我，大可不必，请你让开，不然我会立刻对你出手。我曾经是个机械师，论一对一，就算你是少将，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我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韩东君没有理会兰时，自顾自的说着，“两个月前的雨夜，在我的办公室里，当我看到夏衡从那只怪物巨大的骨骼里坠落，无数的鳞片覆盖在他的皮肤表面，我也和你一样，动过就地击杀他的念头。”
“但你没有这么做。”兰时轻声说。
“不，我做了，”韩东君依旧凝视着兰时，“当时夏衡昏迷重伤，浑身鳞片像是被火淬炼过散发着高温，雨水在上面尽皆蒸发，我的刀抵在他的额头上，下一刻就能把他的头颅洞穿。只是在那个时候，我低头看了一眼。”
“你看到了什么？”兰时忍不住的问，他终究被韩东君带进了话语里。
韩东君轻轻吐出一口气：“我看到了夏衡的脸。作为怪物时，他至高至大，肆意而疯狂，面孔愤怒而狰狞。可是他化作人形，静静的躺在那里，脸上却……带有泪痕，恐惧不安。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在那个时候，他是毫无疑问的人类。”
“可他同时也会变成怪物。”
“妖髓在他的身体里并不是百分百，不是么？”韩东君深吸一口气，“妖髓是可以被原炁中和的，你和我都是医生，你清楚这一点。”
“中和？”兰时嗤笑一声，“且不谈只有极少的先例，就说那些武人服用的妖髓，无论是数量还是纯度，都没办法跟这家伙体内的比。”
“至少是有希望，”韩东君说，“我既是夏衡的老师也是一名医生，没办法在还有希望的情况下送他去死。兰时，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没有救下本可以救下的人，这是件多痛苦的事情。”
汹涌的原炁忽然顿住了。
兰时狠狠攥紧了折刀，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去兵团了，你要拦着我就赶快出手吧。”
韩东君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直到病房的门被推开，又被狠狠带上。
走廊里安安静静，雨后的月光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清寂寂的洒在兰时身上。
他靠在门上，眼神黯淡下来，折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没有救下本可以救下的人……”
兰时在心底默念。
真狠啊，院长，为了自己的学生，竟然这么揭人伤疤。
门隔着的病房里，夏衡还在发愣。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两个人的对话也云里雾里，他废了好大劲儿才缓过神。
“医生？”夏衡试探着问了一声。
“没事，你放心吧，他不会去兵团的。”韩东君安慰着夏衡。
“哦，”夏衡挠了挠头，其实他才是身处风暴中央的人，但从表面上，倒好像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那现在怎么办？”
“时间太晚了，你还走么？”韩东君向窗外看了看。
时间真的很晚了，山海城里的电车已经停运，夏衡果断摇头。
“那就在这守夜吧，明天给你做一个新的检查，然后我们再商量之后的事情。”韩东君说完，便向外走去。
房门被带上，夏衡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其实他想说的很多，比如……
能不能帮他把胳膊接上？
还有，这里没有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