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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济北和男孩被老人收留了三天。三天来，男孩都被年岁同等的罄竹细心照料着，罄竹很听话，活做得多，不抱怨，光凭这一点，想来城里会有很多人愿意要。
第三天男孩身体好得也差不多了，吃得饱穿得暖，房子是住过的最豪华的，吃的是从未见过的听说叫烙饼的玩意。他时常在吃东西的时候哭泣，罄竹就问他:“你哭什么？男孩子咋这么爱容易哭？”他感动的泪声涕下，连鼻涕也一齐吃下肚去:“这玩意儿太好吃了。”
罄竹倒是常笑，几天来，不知为何，杜济北主动要求代替她帮老人去干活，她和男孩倒还真聊得挺来。
“你哭顶什么用？你怎么总哭？”罄竹想了想说:“这样，你不哭了，你走前我偷偷给你烙一块饼。”
但这没用，男孩该哭还是哭，而且爱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中时常露出惊恐，然后把胃里的东西就给全吐出来，吐出来后又接着嚎嚎大哭。
罄竹拿他没办法，问他:“你和姐姐说，那个男人是不是不是你父亲。”
男孩哭声戛然而止，而后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罄竹，眼眶带泪，鼻子发酸，面颊抽搐。
罄竹说:“你要是被骗了，你和姐姐说，姐姐立马去报官。”
“啊，别。”男孩的反应吓了她一跳。他急忙解释道:“你不能让人把他抓了。”
“看来他是你的父亲。”罄竹这下子又有些疑惑了，这小子不是被骗吧，怎么哭哭吐吐的，一瞬间她又想起一个可能性:“没事，好弟弟，人得看开些。”这句话让男孩哭得更加凄厉，罄竹内心一阵愧疚，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这男孩身患重症，命不久矣，不然何以身躯如此羸弱，大概伤心欲绝，这么一想，她就对自己未来那不定的命运有了许些安慰。
大概由于怜悯，也有几分同命相连，罄竹对男孩的照料更加的细心，甚至常把自己吃的省下来给男孩吃，但没想到她这一举动却又引来了对方的哭泣。
等男孩身体好转下了床，杜济北便决定很快启程，老人客套道何不多坐几日？杜济北说:“再这样下去只会成为老人家的负担而已了。”计划着第四天便启程离开。
离开前，罄竹拉着他去周边走动，虽然天气还是这么冷，但男孩身上已有了一身厚实得足以抵御的衣物。据老人说是罄竹过世的父母留下的衣物，因为塞北本就寒冷，所以没有丢去的必要。
在屋子后面不远处的地方就有两块墓碑，一座刻有罄竹父亲的名字，一座刻有罄竹母亲的名字。罄竹说，她父母具体怎么死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死了就是死了，爷爷不愿意说，墓碑立起来那便再也没有这样的人物。
然而，待罄竹带着男孩走去的时候，墓碑却多了一块，上面醒目的刻有罄竹的二字。
墓碑尚有年代了，刻在上面的字也显然有了不小光阴，墓碑后的土壤更是杂草丛生，一副从来没得人打理的模样。
罄竹已经死了？男孩心里大震，那么站在自己身旁的人又是谁呢？
“这是谁开的玩笑吗？”他撇过头看了看罄竹，却发现罄竹一脸迷茫，特别是看到那座墓碑的时候，她感觉无比的混乱:“我觉得我的记忆有些乱糟糟的，我不曾记得这里有过这样的墓碑，可是却又觉得从我记事起就有了这样的墓碑。”
男孩见罄竹突然苦恼又凝重的表情，不认为像是在对他开玩笑，不过这世界上真有鬼魂吗？他不像世间那般人一样，他自己的体内就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就算给他说人死后会变成鬼魂，他也完全可以接受，也谈不上害怕。
算了，管她是什么呢？在男孩看来这世界上就没有比自己的存在更加令人恐惧和震惊的东西了，就算是恶鬼想迫害他，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他心里一份苦笑，而后对罄竹说:“走吧，外边冷，我想回去了。”
罄竹闻声愣了一下，而又嗯了一声。
午后，老头不知为何让罄竹去外头拾柴，吩咐越多越好。
不久一队官兵便从这里路过，带头的没进来，在屋外喊人，老头便出去了。
男孩下意识一紧，杜济北微微皱起眉头，竟然还来了一个将领级别的人物。
外面在交谈着什么，屋内的杜济北等人也听得不太清，只从窗外看去看到老人对官兵唯唯诺诺的模样。后面甚至跪了下去，一个劲磕头。
“老头，你说的人在这里面吗？”
“千真万确啊。”老人说，“官老爷们，救救我们啊。”
他昨日见杜济北在夜里跑出屋外，压着嗓子拼命嘶吼，在地上滚动得死去活来，哪还有一点人的样子？他一想啊，这可是边疆啊，那人的表现像极了传言中的东西，虽然传言中是中午时分，但鬼知道真是多少？万一这鬼东西缠住他爷孙二人，某日突然变化成什么玩意儿，那日子可没法过了，于是他这才偷偷写信报官。
这是杜济北万万没想到的事情，没想到自己生不如死的状况被老人看见了，没想到还被报了官。
“该走了。”屋内杜济北对男孩说。虽然他听不到屋外的人们究竟在讨论些什么，可是他已经有所猜测。
男孩低着头沉默不语。
杜济北从屋内走出来，那将领他当然认识，对面也自然认识他。
“你来是为了抓我？”杜济北开口便道。
那将领看着杜济北，神色尤为复杂，道:“村子没了，康哥死了。”
“我亲眼所见。”
“请别去洛阳。”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将领却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呼。”杜济北呼了一口气，他突然笑了:“整个洛阳城都盼着我回去，我怎么可以不回。”
“天下哪里不可去的？去天角，去怀香……”
“你是来抓我的吗？”。
“……”将领一阵无言。
“连你的顶头上司波将军都知道我必然会去洛阳，那么我不去，多叫人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