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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计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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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他吓得连连躲避。
  这掌柜的五十余岁,受惊之下,脚下不稳,急忙借神龛倚住了身子。
  想起他鼓动孟中高,胡排杀猪刀背一挑胡子:“你个糟老头子,果然坏滴很!”
  刀背只要一翻,就是个刮猪毛动作,掌柜的顾不得站稳,连连作揖:“胡大公子,胡大公子,您是管朱之徒,不欺小民,不欺小民!”
  “管朱之徒?”
  胡排愣了一下。
  不是常说孔孟之徒吗?
  怎么是管朱之徒?
  胡排心里琢磨:
  管应该指的是管夷吾,朱应该就是陶朱公了。
  古代中国最牛的经济学家,应该就是这二位了。
  前世胡子涵可是经济学系。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咬牙:“你还挺会拍马屁的!”
  他这次嘴狠,杀猪刀也狠,但精明的掌柜的,还是听出他心软了,急忙整了整衣服,恭恭敬敬地行礼。
  他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胡排有些佩服了。
  经济成就政治,古代中国,管夷吾应该是唯一的巅峰。
  而经济成就个人,古代中国,应该没人能达到陶朱公的高度。
  这二位可都是在山东发的家,而如今这明朝的山东,偏偏拿孔孟冲脸面。
  胡子涵忍不住问道:“管、孔之路,有何不同?”
  掌柜的语气不紧不慢:“管之路,坑人富己。孔之路,坑己富人。”
  “嘢嗨!”
  胡子涵大为惊异。
  他围着他转来转去,像是在瞅稀奇动物。
  这掌柜的一身粗布长袍,麻布千层底,非常普通。可是他眼神却如亚洲猞猁一般狡黠,作揖的姿势也是中规中矩,胡排感觉不到他任何一丝紧张。
  难道遇到高人了?
  胡排下意识地问道:“有没有不坑别人,又不坑自己人的路子?”
  “没有。”
  “为什么?”
  “物之有限,不在你手,就在他手。”
  胡排顿时觉得这这掌柜的,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前世胡子涵的经济学理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基础的资源,物质包括精神,都是有限的,所有的矛盾,都是围绕资源展开的。
  他觉得圣母婊有三种,一种是掌控资源的人,不希望别人跟他抢。一种是对争夺资源无望的人,走曲线救国的路子。最后一种,就是脑子进水了。这一点,胡子涵觉得拥有黄金最多的南非,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觉得齐纨鲁缟相当于广场协议,衡山之谋相当于美元霸权,尊王攘夷相当于拥护联合国,美国佬的路子,和管仲的路子简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就是这正德年间,哥伦布刚发现新大陆,达伽马在控制印度洋,麦哲伦在收拾阿三。文艺复兴之中的巨擘,达芬奇,拉斐尔,如日中天。西方第二次思想高潮的领军人物,马丁路德,也已经进入修道院。
  胡子涵来了明朝,他知道明朝在按部就班,但他也知道西方在干什么。
  古老的文明,并不是没有经济学理论,只是被某些人给玩坏了。尤其是这大明朝,朱元璋的偏激,直接给了西方机会。即便把管仲的路子重新捡起来,也足以应对如今刚刚开始的大航海时代。
  他来明朝了,如果按部就班,那就太没意思了。和儒家那帮人打交道,他所具备的经济学知识,一定会被视为异端。所以他需要帮手。
  这掌柜的具有的见识,不能说超前,但在明朝已经是站在前沿的人物了。此人远非那些传统士大夫所能比,虽然胡家急需复业,但胡排不可能一辈子杀猪。将来事业大了,此人绝对是经理人的绝佳人选,他有心交往。
  神龛香烟缭绕,神位牌牌:祖师陆氏讳羽受万世香火。
  “你这行祖师爷是他?”胡排指了指神像。
  掌柜的点了点头。
  “我记得他是个道士,你怎么给他穿上了儒服?”
  掌柜的一脸无辜:“如今这风气,造像匠人也是无奈。”
  胡排笑了:“你还挺会甩锅的啊。”
  掌柜的一愣,随即讪讪地笑了。
  陆羽的茶道,被岛国山寨了去。
  除了课本上,前世的茶叶店,根本没了陆羽的位置,胡子涵也相当无语。
  他掖了杀猪刀,给陆羽上了三支香。
  想起前世到处都是冒牌茶叶,他觉得陆羽要从神位上跳下来了。
  他摇头无奈一笑:“祖师爷的香火没断,不过你的茶……”
  掌柜的急忙朝茶博士大喊:“上好茶。”
  这掌柜的本名朱计然,范蠡的后代。因为春秋末年,范式家族在晋国斗争失败,他这一支为了避祸,以范蠡自号陶朱公为姓,是为宋国朱氏,和朱元璋不是一回事。
  计然乃陶朱公的主要经商理念,计然之策,根据时节,气候,民情等等,人弃我取,人取我予,顺其自然,伺机而动。
  朱计然乃前朝弘治年间进士,山西保德知州。
  土木堡之后,大明武装力量遭遇断崖式下降。雪上加霜的是,主要指挥机构五军都督府被兵部取代,而文官根本不会管理军事。长城边防军事一大堆问题,尤其私吞屯田,直接导致大批底层军士逃亡。有的上山为匪,更有甚者,出关充当蒙古人的带路党。
  这些人都具备相当军事素养,知州掌握的衙役和巡检司,根本不堪一击。他想开放长城杀胡口,和蒙古人开展贸易,结果遭到御史弹劾,差点丢了脑袋。
  再加上弘治年间朝廷党争不断,尤其是徐经科考案,弘治竟然选择和稀泥,让徐经和唐寅做了背锅侠。朱计然的老师,礼部侍郎程敏正,也气绝身亡。他觉得官场实在不是什么好路子,于是辞官回来,开了个茶楼谋生。
  看的出来,他很有抱负,但他的商业理念和儒家理念历来冲突,过得很是不如意。
  “茶来了。”
  茶博士大叫一声,提着一把长嘴茶壶过来了。
  胡子涵突然想起,超人好像也干过这事,难道这茶博士有超人的潜质?
  茶博士展现绝技,只见他反手背后,犹如反弹琵琶一般,隔着三尺的距离,壶嘴犹如潜龙出水,一滴未洒。
  接着他伸手相请:“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此乃我山东东山蒙顶今秋新茶,胡大公子,请!”
  这台词应该出自朱计然之口,毕竟他是掌柜的。
  胡子涵家里也是经商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看茶博士一脸笑盈盈,眼神却有些发涩,立即明白了他这是替儿子求情。
  毕竟掌柜的请孟中高出面,胡排是相当不满,茶博士是怕他以后记仇。
  胡排尝了一口,清洌而滑润,手一摆:“没你们什么事了。”
  茶博士一愣,回味‘你们’,眼睛立即眯成了一条缝:“多谢胡大公子。”
  胡排刚要进一步和计然先生交谈,可一杯茶下肚,他顿时觉得饿了。
  此时接近中午,昨晚和今早都没吃饭,又连续闹了杏坛书店和鲁国当铺,这饥饿感一来,肚肠竟然痉挛了起来。
  狗惹的范进,TM的清汤寡水,老子要是留下胃疼的后遗症,我TM一定刮了你脑壳!
  胡子涵肉类食品经济学,自然知道这强劲的感觉,来自范进的教育。肠胃平滑肌属于副交感神经控制,一旦发作,相当麻烦。
  朱计然看他这样子,急忙吩咐:“快上饭。”
  茶博士飞奔而去。
  不大一会儿,一盘高粱面窝窝头,一盘黄米炕饼和两个茶叶蛋被端上来了。
  前世杂粮可是好东西,可是要作为主食,还得是小麦面粉和大米。
  明朝可没有电机磨房,这高粱面石碾子碾出来的,又粗又糙,嚼起来有种沙子的感觉。黄米饼子像是前世小鸡仔的食物,胡排吃了半个就吃不下去了。
  毕竟他前世的味觉,到了明朝,是相当挑剔的。
  他剥了一个茶鸡蛋,忽然想起弯弯有人说,大陆吃不起茶叶蛋,于是脱口而出:“这多少钱?”
  计然先生一愣:你这身份,还在乎这点小钱?
  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想起他二衷子的名头,又想起摆了范进两道,刚闹了杏坛书店和鲁国当铺。
  计然先生觉得胡排大智若愚,可看他望着鸡蛋愣愣的表情,又觉得不像。
  胡排敲了桌子,计然先生只得一笑:“十文。”
  十文,十个铜板,相当于十块钱一个,大陆多数人肯定舍不得吃。
  胡子涵又脱口而出:“怎么这么贵?”
  计然先生无奈摇头:“如今肉听说涨到了三百文,我这十文一个,已经是良心了!”
  “商家还有讲良……”
  心字还没出口,胡排顿时意识到,这里的肉指的是猪肉,顿时大为吃惊:“三百文?”
  三百文,相当于三百块钱一斤,就是胡子涵,他也吃不起。
  隆庆开关之前,明朝白银价值相当高。范进的工资竟然发宝钞,三百文在正德年间,胡子涵觉得绝对算得上天价。
  计然先生又摇头:“即便是三百文,也是有价无市,除了黑虎庙,别处都买不到。”
  他没提正德,但胡排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正德的无脑诏令。猪肉和民生休戚相关,猪肉一涨价,几乎所有的物价都会涨。白员外正是借此,趁机垄断了生猪市场。
  如此高昂的垄断价格,利润自然是难以想象。胡家要复业,白员外和他背后的势力,一定是最大的阻力。
  一头猪少说也得一百多斤,要真是三百文一斤,一头囫囵猪,至少要准备三万文。
  三万块钱?
  我滴天呐!
  胡排觉得自己用杀猪刀拼来的二十两银子,对目前的生猪市场来说,根本开不了张。
  看来还得想办法搞钱。
  他一扭头,忽然瞥见对面酒楼里的酒博士,对他吐了一口唾沫。
  嘢嗨,老子正愁缺钱呢,你TM还真敢往枪口上撞!
  可他一起身,肚子一疼,顿时想起爹娘还没吃饭呢。
  肚子都填不饱,哪能开张?
  于是他掏出了一锭五两银子:“你去跟我家弄点吃的。”
  计然先生一愣:“我这茶楼的生意,如何走得脱?”
  “你敢唆使孔乙己跟我捣鬼。”胡排噌地一声抽了杀猪刀。
  “孔……孔乙己?”计然先生一愣,随即意识到是孟中高,“我答应,我答应。”他急忙朝茶博士大喊,“高粱窝窝一笼,黄米饼子五十个,茶叶蛋三十个。”
  他这茶楼都是穷苦人,挣不了几个钱,胡排将五两银子扔给了他。
  计然先生急忙从怀里摸出了四两碎银子,可胡排懒得理他:“去买些白面大米和菜蔬,剩下的,算你的茶钱了。”
  他很无奈,然而看胡排拎着杀猪刀,直奔酒楼去了,想起刚才刀架在脖子上,急忙吩咐茶博士看店,带着两个伙计就走。
  门口卖梨老人一直在哭。
  山西保德州是个穷地方,计然先生看到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治下的子民,于心不忍,俯身压低声音:“这人虽凶狠,但非恶人,等他一出来,好言求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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