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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东升西落，转眼数天过去了。这天彤云密布，西风呼啸。马元义从春秋楼出来，手中篮子里装满了酒菜。他看了一眼天色，一边快步往颍阴大狱走去，一边低语道：“上天彤云，雨雪雰雰。这是要下大雪喽。”
那天波才在与庞金、老李等人喝酒时掷六面骰输了一个月的酒菜，于是马元义有了出入颍阴大狱与陈末等人直接碰面的机会。
同前几日一样，马元义将酒菜递给老李。老李拉他坐下一起喝酒。两碗酒下肚，马元义起身道：“我去看看那几个亡赖，回去好交差。”
“波道人倒是挂心他们。”一名狱卒说道。
牢头老李笑道：“波道人是怕春秋楼的好酒好菜打了水漂，即便是输的也不能白输。”
另一名狱卒拍拍胸口道：“马哥放心，我们既然吃了酒菜就没有不出力的道理。那个姓班的今早还被我揍了，我带你去看看。”
“不必了，”马元义一手将他重新按回座位说道，“我自己去就好，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不劳烦兄弟们了。你们继续喝着，我看一眼就回来。”
马元义支开了狱卒，独自一人走到牢房前。他先大声喝骂了班化几句，好让其他人以为他又是来冷嘲热讽的，接着低语道：“张奉还在颍川，现在还不是走动关系放出葛玄的时机。强行运作只怕会惊动张奉，适得其反。”
班化无奈地点点头。他明白陈末急欲把葛玄弄出去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张奉在颍川，怕他哪天心血来潮来见葛玄，事态便一发不可收拾了。现在同样因为张奉在颍川，而不能放葛玄出狱。这问题不是无解嘛！
马元义张口还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其中夹杂着鞭子抽打在槛栏的声响与狱卒的喝骂声。
闭目养神的陈末与葛玄也被惊动了，他们转身望去，由于光线昏暗，只能看见远处明晃晃的火光与一群黑影。待黑影走近了才发现是牢头老李领着一帮衙役走来。衙役们围成一圈将一名绝色女子护在中间。
那女子裹着华贵的裘衣，目不斜视，款款移步。高挽发髻上斜插一支金色步摇，步摇在火光的映射下更加辉耀，让女子显得分外高贵。
跟在队伍最后面的狱卒都低着头，连女子的背影都不敢偷看。最前方的老李不停地用鞭子抽打两边牢房里躁动的囚犯。老李身后一人是颍阴县尉于邱。
此刻于邱苦着脸，他自然不愿把身后这众星捧月的主子带到大狱中来。要见什么犯人由他提审就行了，但这主子非要亲自走一趟，他又不敢得罪她，只好照做。
陈末借着火光看清那女子的容貌的那一刻，心中一惊，暗道糟糕。他迅速转身，面朝墙壁。班化本来还扒着槛栏张望，下一刻连滚带爬躲到了角落里。马元义不知所以还愣在原地，多亏老李一直给他使眼色，他这才装作是牢中的狱卒退到一旁。
衣容华贵的女子最终在葛玄的牢房前驻足。县尉于邱上前喊道：“葛玄你过来。张——这位夫人有事询问你。”
葛玄面露疑惑的神色，他确信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子。但见她装束非比寻常，心中猜测难道是某个达官显贵听闻他仙人弟子的名号，特地来狱中请他炼丹制符？
“你就是葛玄？”女子声音软糯。
葛玄愣怔地点点头。女子正欲说明来意，目光无意间扫到一个背影，她觉得有些眼熟，当下向右边侧移了两步。这回看到了那人的侧脸，女子的双眸中焕发出神采。她绕开葛玄一指坐在角落里面壁的陈末。
“你转过身来，不要鬼鬼祟祟猫在角落里。”
县尉于邱有些跟不上女子的节奏，她不是来找葛玄的么？现在葛玄就在眼前，怎么又去过问一个坐在角落里的无名囚犯？
葛玄也摸不清女子的路数，但更教他在意的是陈末为何背对着他们。他又看了一眼女子精致的面容，心中咯噔一下。他陡然回忆起那日在北宫阳德殿见到何皇后的情形，这女子与何皇后竟有几分相似。
她是何皇后的妹妹，张奉的妻子！葛玄倏忽间明白了什么。
何皇后鸩杀王美人，谋杀皇子协，她的妹妹一定是知情人，甚至是其中一环的执行者。而陈末刻意躲着这个女人，说明他们相识。那么陈末救下皇子协就并非像他前几日所说的那样是巧合了。
此刻，陈末明白避无可避，但他也不悚。在颍阴狱中埋下的棋子或许要提前动用了。他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蒲草，坦然走到槛栏边上。
何婉看着他清晰的眉眼，嘴角上扬，殷红的唇如同绽开的花瓣。
“他是犯了什么罪？”何婉收起笑颜，转身问道。
老李恭敬地回答道：“聚市斗殴。”
何婉微微颔首，她吩咐于邱道：“于大人，让你的人都下去吧。我有事想与他们单独谈谈。”
“这——”于邱支吾，他担心万一出点事，他一个小小县尉的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
何婉轻哼一声，不怒自威。于邱苦着脸，带手下衙役及狱卒退下。虽说退下，但还是在不远处时刻注意这边的情况。
“你看着好面熟啊。我们曾经在哪见过？”何婉重新转过身，发髻上的金色步摇来回摆动。
陈末面无表情，他无意和何婉打哑谜，淡淡说道：“好久不见。”
“你真没意思。”何婉抱怨，她将搭在身前的双手放下，自在地放在身旁，继续说道，“相识小半年，妾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我叫陈末。”
“陈末，哼——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你想怎么做，去告发我么？”
“不错，只要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你还能活着出狱么？”何婉得意地笑了好一阵子，然后她往后退了半步说道，“陈末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想着怎么挟持我么？”
“要告发就赶紧去，这么多废话干什么。”陈末冷哼一声，盘腿坐下。
何婉一收裙摆蹲下，目视陈末，饶有兴趣地说道：“你求我，求我我就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