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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节,乍暖还寒。
天色昏昏沉沉,隐约有着沉闷的雷声,如沉睡的苍天在打着鼾。
黍离握着短枪,俯在断壁之上向外看去。
没有怪物来。
这是一处比较大的废墟,以前可能是个学堂。大部分屋舍已经被撞塌了,看痕迹可能曾有怪物横冲直撞。
但很幸运的是,这里并没有被怪物占据。
黍离一行人在此喘息。
“准备转移。”
很小的声音在黍离耳边凭空响起,这是铜驼的声音。
黍离环顾一圈,而后无声起身,轻着脚步往废墟里走去。
踏地无痕。
这是“雀跃”的力量。
黍离往回赶的时候,也看见了岚,“雀跃”中的黍离自然的对她笑了一下,温柔和顺。
哪怕互相看到了,他们依然没有聚在一起。
一个人比两个人更不显眼,这是自然而然的道理。
这里是曾经的碑林城,城市已经被击碎了但是符文的力量依然于此流转,邪神与帝国的交锋在帝国死后仍未停歇。
他们本不会踏足这里。
这是邪神化身频繁出没的地方,邪神的信徒被调遣在附近,残存的怪物狡诈而强大。
但他们不得不踏足于此。
原定路线的前路有邪神莅临,隔着很远都能看见无数怪物被牵引着砸到青铜的通天高柱之上,成为一团团模糊的血肉。
这是极上位的血肉邪神在进食。
以青铜柱为筷箸,大地为砧板,万千残存的血肉成为祂的食物。
他们不得不改变道路。
哪怕血肉的邪神这一次进食完之后,很可能会不再注视那片区域,亦或者已没有信徒为祂发动献祭的仪式,他们也依然没有前往的资格。
自极上位的邪神口中喷涌而出的气息可以将世界都侵蚀为污地。
终于,黍离和岚回到了团队暂且聚集的地方。
铜驼拄剑而坐,坚毅沉默。
云三将散开的药草重新封闭储存,而她的身边是帮她掩盖药草气息的莫小柒,莫小柒算是云三的学徒。
其他人或躺或坐,或者也在整理物资,或者默然呆坐。
其实并不是所有物资都需要整理一遍,只是这种沉默与压抑让人一旦呆滞就会想要自杀。
自杀是一种解脱,如果你在这个末日活了四年你也会这样认为的。
“林棵和白地回来了。”
拄剑的铜驼打破了沉默,而两人归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稍稍放下了心。
他们是负责探看前路的,他们回来就代表前路无恙。
如果他们这个时候还不回来的话,那么他们也要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黍离与岚因为曾直面雨水的邪神,故而一直是负责断后的。
他俩安静的呆在门外,和屋里面的人既游离又紧密。
这是他们遇到的唯一一个接纳他们的团队,在将死之时救下了他们,哪怕知道邪神的诅咒也不曾驱逐他们。
因为他们的首领叫铜驼,很久很久以前是帝国的万夫长,戍卫过滨海也镇守过帝都。
林棵是瘦高的中年人,白地是有点黑的少年郎,前者是士兵后者是武馆学徒。
“下一个水源地有水孽出没的可能。根据脚印或者搏斗等痕迹来看,它比较活跃也比较强势。周围活动的怪物不多,至少脚印并不多。”
“大地很平整,土壤里的邪念依然稳定,这里并未爆发过高烈度战斗,安全度较高。”
“没有发现人类及其他种族的踪迹。三十零零方向约六千米处发现一座怪物巢穴。”
林棵对着铜驼低声报道,这是他身为军人见到军方将领的本能。
他的话其他人一样能听见。
而与此同时,白地走到屋中间蹲下,将带回的物资散开。其他人开始整理分类,而药草则被莫小柒接过来进行初级处理。
到一个地方先是侦查,而后是扫荡及警戒,而后才是驻扎与搜集,以及与此同时的继续侦查与戒备。
铜驼是这个团体的核心。
一名万夫长的军事素养才是他们活到现在的关键。
黍离下意识看向了岚,却看见岚将头枕在门框上、略微仰着头、一直在看着他。
他笑了一下,却避开了岚的视线。
黍离望着他们来时的路。
屋里的报告依然在继续,所有人都整理好了物资背起来,等着铜驼的指令。
“水是必须取的。水孽处取水需要净化而且危险,而巢穴未知且不一定有水源。”
“如果是往日,我必然选择水孽。未知比危险更加危险。”
铜驼拄剑望向黍离,而后盯着岚——的断臂。
“隐约雷鸣,风雨将至。惊蛰了,那位雨水的邪神可能要来了。在这个时候,水孽可能会成为祂降临的跳板,我们赌不起。”
黍离收回目光。
他想说些什么却难以开口,最后只是沉默的听着。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人觉得不该管黍离和阿岚的,可以离开。我不会挽留,也会给齐物资。”
没有人回应。
铜驼拄剑的手微微用力,“那好,和以前一样,我们出发。”
林棵带着白地率先前去,方向正是三十零零、也就是正北偏西六十度。
铜驼往外走去。他的背后,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背起皮质的背包,沉闷的女人提着两个葫芦还背着三个水囊。
云三又看了一眼黍离,然后跟了上去。莫小柒抱着药草包在云三后面,乖巧安静。
岚笑了一下,“人家看了你好几眼呢,不回一个?”
很明显她指的是云三。
黍离没有笑,“走了。”
岚撇了撇嘴,却没说话,和黍离一样尽职的断后。
距离遇到那位雨水的邪神已经有半个月了,黍离的情绪之海慢慢从愤怒的汹涌中平复,而岚也终于习惯了断了一臂的影响。
对于极意一脉来说,以极致的意志扭曲自己的认识并不算艰难。
铜驼接收两人之后,一直让两人负责断后,也曾直言事不可为的时候他会放弃他俩。
但黍离依然觉得感恩。
随着铜驼一起逃亡的路上,他难得的找到了一种安心感。
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和导师第一次去野外时的那种对导师的安心感。
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这半个月没有下过雨。
这有违于节气规律。
黍离知道,那位雨水的邪神现在可能正如盘起的毒蛇一样,在等待着一次出击的机会。
离祂曾经降临的地方越远,理论上他们便越安全。
所以越远离,黍离就越担心。
雨水的邪神口中那句“我将于每一个雨夜凝视着你们”的诅咒,黍离一直记在心里。
于错落的废墟之中,黍离忽然对岚说,“我们再落远一些。”
岚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跟在黍离的更后面。
苍茫大地上,一行人断断续续躲躲藏藏的往前逃亡。
没人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也没人在意。
惊蛰时节,万物出乎震。
在破碎的大地之上,在邪神与邪神的犬牙差互中,被惊起的人类们依然在为了活着而活着。
活着是最后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