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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儿了。”
苏法尔低头看向那张刚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白纸，黑色的字迹潦草的写着“拱墅区爱丽莎街51号”。
抬头看了眼阴霾的天空，将纸条塞回兜里，苏法尔伸手敲了敲铁门，眼睛略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周围都是门窗紧闭的房屋，看道路上铁丝网和“清除者”的密集程度，这里应该属于污染区。只不过污染程度却是无从知晓。
敲门声刚落下，就听到屋内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铁门艰难的从它的岗位挪开，开门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穿着打扮很像是苏法尔学校里的教授。
“苏法尔老师?是吧?”中年男子倒是一副知书达礼的模样，他右臂夹着公文包，手里攥着白色口罩，似是正要出门。
“对。您是小远的爸爸吧。”第一次听到这个高大上的称呼，苏法尔略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
“他正在屋里写作业，这孩子数学方面比较薄弱。”中年男子一脸认真的说着，随手把口罩带上。
看出中年男子急着出门，苏法尔不再耽误对方时间，点头应道：“知道了，我会着重辅导他数学的。”
“我晚上十点回家，小远就拜托你了，作业写完之前不要让他看电视，他的功课一定要做完。”中年男子郑重的叮嘱着，迈开脚步朝院子里的黑色轿车走去。
“身处末世居然还这么关注孩子的学习...这孩子可真够惨的。”
暗自嘀咕着，苏法尔走进公寓，听到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转身关上铁门。
望着偌大而又空旷的屋子，苏法尔轻声喊道：“小远?”
“苏法尔老师，我在写作业。”
循着稚嫩的童声，苏法尔走进一个亮堂的房间。
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正俯爬在桌子上认真的写字，课本旁边的台灯有些刺眼，将整个屋子涂上一层淡淡的白光。
注意到苏法尔进来，男孩抬头看了他一眼：“您就是苏法尔老师?”
看着男孩稚气白皙的脸庞，苏法尔微微一愣，男孩的左眼竟然是宝石般的蓝色，右眼则是正常的黑色。
“是啊，你是小远吧?今天下午我来辅导你的功课。”苏法尔没有多问，拉来一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小远哦了一声，撅着小嘴打量苏法尔一眼，低头继续写他的作业。
鼻翼翕动，苏法尔闻到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像是消毒水掺杂其他难吃的药丸。
这个时候，苏法尔瞥到男孩写字的桌子上，放了十几个五颜六色的药瓶，药瓶的标志和说明都被撕掉，只剩下光秃秃的瓶子。
“这孩子，可能是有什么疾病。”想到这里，苏法尔看向身旁男孩的眼神有些心疼。
小远正在写数学作业，不过他似乎是个调皮的孩子，在作业本的右上角画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上面还长着细长的手脚。
“你这道题写错了。”苏法尔侧头瞥了一眼，头脑灵活的他立即发现一处错误。“a加b乘以a减b应该等于...”
话没说完，小远突然紧张的望着他，将食指竖起放在嘴唇处，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苏法尔老师，你小声点...浴室里有人在睡觉，不要让他听见了。”小远压低嗓门，声如蚊蝇。
苏法尔疑惑的看门外看了一眼，诧异的挑起眉毛。小远的父亲明明告诉他只有一个孩子，怎么会还有人在公寓里。
“那个人是谁?”苏法尔心生疑惑，小声问道。
男孩望了眼房门，一本正经的说：“他叫小E，是我的朋友。”
“小E...怎么会在你们房子里，他来找你玩吗?”
“小E一直都在这里，有一天我睡觉醒来的时候，他就躺在我身边了。”
苏法尔彻底懵了：“他自己没有家?”
“小E说我的家就是他的家。”
...
望着小远纯真无邪的眼睛，苏法尔微微点头：“他在浴室睡觉?所以我们不能吵醒他?”他紧紧盯着小远的脸庞，想要看出一丝端倪，他觉得这十有八九是一个孩子的恶作剧。
“嗯嗯，小E的脾气不好，如果我们吵醒他，他会生气的。”
右手轻轻摩擦着下巴并不存在的胡茬，苏法尔疑惑的皱起眉头。此番话听起来像是信口胡诌，但这孩子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
难道他有精神疾病?这样一来桌子上的药瓶就解释得通了。可是他父亲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呢?...难怪开的工资这么高。
苏法尔缓缓呼出一口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小远继续纠缠，于是在讲题时声音压低了许多。
几个小时过后，小远把所有作业写完，苏法尔抬起胳膊看了眼手表，现在已经八点半。
小远将钢笔的笔帽合上，一边收拾书桌一边说：“今天晚上吃什么？”
“你父亲发短信告诉我，冰箱里有菜，热一下就可以吃了。”苏法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转身向厨房走去。
过了一会，苏法尔端着一盘黑色的肉块和一盘番茄炒蛋来到客厅，摆放在桌子上。
小远正坐在椅子上吃饼干，看到苏法尔过来，拉着椅子向餐桌靠拢。
苏法尔伸手将筷子递给他：“别吃饼干了。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苏法尔老师，这里的蔬菜也被污染了。”小远不以为然的夹起一块番茄。“没有水喝吗?”
苏法尔扭头看了眼厨房：“你们家里没有储存一些吗？”
小远嚼着番茄，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视线转移到透明的玻璃窗上，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铁丝网密步的马路，时不时还有一两台“清除者”轰鸣而过。
“外面的机器人有什么用?我问过我爸，他不告诉我。”
“当然有用。”苏法尔毫不迟疑的说：“是用来保护你们的，你没看电视上的新闻吗？”
“可是昨天早上，邻居大叔被那个铁疙瘩开枪打死了。”小远低着头，沉默片刻，牙齿轻轻咬着嘴唇，“我讨厌它们。”
错愕的张了张嘴，苏法尔沉默了好一阵，他自己心里对这件事也一知半解，怕给孩子竖起错误的观念，于是岔开话题说：“你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小远漠然的抬起头：“他是一个老师，但是每天都很忙，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哦...还真的一名老师。”苏法尔夹起黑色的肉块尝了尝，不怎么好吃，有一股酸臭味，像是放了很久的老鼠肉。
强忍着恶心，苏法尔将咀嚼到一半的肉块吐到桌子下的垃圾桶里，感受到口腔中弥漫开来的的臭味，使劲用牙齿捋了捋舌头，皱眉问道：“那你妈呢，也去上班了？”
小远的神色有些落寞，“我妈半年前生病去医院了，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我爸说他去了一个叫天堂的地方。”
苏法尔再次沉默了，“这孩子挺可怜的...可能就是因为他太过孤独，所以产生了精神疾病，幻想出了一个不存在的朋友。”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同情，毕竟自己的父母也很早就过世了。
没曾想到，小远的异色眼瞳中突然掠过一丝诡异的波动：
“可是我知道，我妈妈其实是被小E杀死的。小E...把她咬死了。”
苏法尔微微一愣，如此残忍的话从一个天真稚嫩的孩子口中说出，听上去有些瘆人，怀揣着疑惑决定仔细了解一下情况：
“小E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它说他是我的朋友。”
“它...为什么要杀你的妈妈?”
“因为，它看到我妈妈打我。”
“你妈妈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没写完作业...”
几番交流下来也没什么结果。苏法尔觉得这个男孩的精神状况有很大问题。但自己只是个家庭教师，在空闲之余帮忙照看孩子，除此之外根本做不了什么。
见到小远已经放下筷子，苏法尔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去洗个澡，上床睡觉吧。”
“我爸呢，他什么时候回家?”小远瞪着明亮清澈的大眼睛问道。
苏法尔打了个哈欠，低头看着手表：“他十点才回家。不过我现在也该回去了。”
“苏法尔老师，你能再陪陪我吗？等我爸回家你再走。”小远突然有些着急，脸色看上去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语气中有一丝恳求的意味。。
摸了摸小远的脑袋，苏法尔戏谑的挑起嘴角：“怎么?这么大的男子汉难道还怕一个人睡觉吗？”
小远摇了摇头，局促不安的攥起拳头：“我不敢去浴室，小E他，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