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相对而语

　　猎星，龙堡外的广场上，人群攒动，一场嘉奖仪式正在进行中。
　　“现在，有请第八团，第五中队，第二小队！”站台之上，刘得水手持光脑，情绪昂扬的说道。紧接着，在场的众人看到，不远处，五名联邦陆战队战士严肃而规整的向着这里走来，为首的是莫曦。不过，他们的身上，无一例外的都是伤，绑着绷带。“咔”的一声，五人立定，肃立于站台之上。
　　刘得水顿了顿，继续昂扬说道：“第二小队的五名战士，于逐鹰峡谷与数十名猎者遭遇，毫无怯意，奋力抗击，最终，全歼敌军！”台下的众人听了，都露出了惊叹之色，有些左顾右盼的窃窃私语起来。“咳咳，诸位请稍安勿躁。”刘得水不得不出言制止。“故，经陆战队总部商议，特授成员：李贤君，鹰眼，真由里香，蒙充，三等青龙勋章！队长莫曦，领导有方，特授二等黄龙勋章！”说完，几名身材姣好，面容精致的女兵，一人端着一个红色的木质方盘走上方台，与五人一一对立，脸上充满了迷人的笑意。方盘中，四枚青色的盘龙静静的躺着，一枚金黄色飞龙好似呼之欲出一般。“各位，请接过勋章，佩戴上吧。”刘得水是时的说道。五人楞了一下，接着接过盘中的勋章，佩戴在了胸前，霎时间，下面的嘈杂声又响起，纷纷讨论着：“喔，真是了不得，几名士官就能得到青龙勋章，以后晋升到尉官看来只是时间问题了。”一名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尉官说道。“那是，那个得黄龙勋章的更是不得了！诶呦，也是一名尉官，那过几年，一个少校是没跑了。没想到刚到陆战队的地盘，就看到了这样的奇景儿。”另一名身披白色披风的尉官也插话道。
　　“诸位，在这支小队中，还有两名刚刚毕业的中兵。这一次，他们也是其中的中流砥柱。”刘得水这次没有再去维持秩序。“还有中兵！”下面的某些军官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失声喊了出来。“其中，中兵突击手蒙充，临危不惧，对敌军造成大量杀伤，升一级，老兵军衔。而另一名中兵…”刘得水说道这里，看向了在场的五人。“谁是李贤君，请出列！”他大声说道。“是！”阿君答道，接着向前迈了一步，站定。在五人之中，他浑身的伤痕看起来是最少的。“中兵狙击手李贤君，在抗击猎者军团的同时，还击毙了其头目，一直位列于我们联邦榜单上的偷猎者，‘老刀’林刃！因此，经联邦陆战队总部慎重商议，擢升李贤君为一级士官！”
　　“荒谬啊….”台下，一些人微微摇了摇头：“一名刚刚毕业的中兵，纵然有此功绩，又怎么能提拔的如此之快！他一个人，可是走完了常人至少一两年才能走完的路…甚至还不止…”不过，另一些人则对之前的那些人鄙夷有加：“有些人…就是喜欢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偏偏自己又没有那个本事。”站台上，刘得水向蒙充和阿君说道：“恭喜你们两位，军装和军衔，稍后可自去装备处领取。”“是！”蒙充立即回礼，而阿君则显得恍恍惚惚的。
　　接下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的宿舍。对于那些鲜花，掌声，以及簇拥在他旁边的迷妹们，他此刻毫无感觉，整个人在外人看来，就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唯保留着行动力。至于情绪…毫无声息。“这人怎么这样啊？”此刻围绕在他旁边的迷妹女兵们，十分奇怪的看着他。她们不知道，到底是她们的魅力不足，还是这人本来就“不近女色”？人群的角落里，一个浑身缠着绷带，浑身血污身影，则死死的盯着阿君离去的方向，咬牙切齿，紧握双拳。
　　不知不觉中，阿君又来到了自己的精神识海之中。此刻的识海，早已从沙漠绿洲变成了真正的绿洲。其中，映阶碧草，郁郁葱葱；黄鹂空音，此起彼伏；落英缤纷，漫天飘零。见此，阿君略微有些惊讶，才多久没来，这里竟然变化的如此巨大，看来那“李贤君”，对于自己的居住环境，一直在积极的改善。他漫无目的的四处走着，想找到“李贤君”。不久，他看到，一条林荫小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阿君沿着小路前行，两旁尽是茂密扎实的松柏。可能是远离人海与拘束，它们显得格外茁壮，无拘无束。看着这些树木，阿君又想到了逐鹰峡谷中的树木，直到最后，他们还是未走完整条峡谷。也许那尽头的，也如这般。小路尽头，一片草地渐渐浮现。不远处，一座宅院静静的在不远处，门口一边一棵的树，正开着白色的小花。阿君走上前去，轻叩柴扉，里面一个慵懒而又熟悉的声音传来：“来了，门没锁，进来吧。”
　　阿君轻轻推开门。茅庐前，一张竹桌，两张竹椅一边一个。“李贤君”正慵懒的坐在其中一张竹椅上，面前放着一个木盆，腾腾热气正从中升起，此时的他，正惬意的将两只脚放在盆中，微眯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旁边的一张竹桌上，茶具早已备齐。见阿君到来，“李贤君”立刻睁开了眼睛，大声招呼道：“来了啊，别愣着了，进来做吧。”阿君带着一丝疑惑，坐在了旁边的竹椅上。正要开口，只听李贤君已经一边切着茶，一边说道：“诶呀，你来的不是时候。你要再晚点来，门外的那两棵树就结果了。”“结果，结什么果？”阿君问道。“一看你就没生活，结什么果，当然是苹果了。”“李贤君”一脸鄙夷的看着他，接着说道：“来，尝尝这茶。”说着，便递给了他一杯。阿君尝了口，只感觉入口先是一阵苦涩，接着立即变柔，到最后，满嘴的回味只有甘甜。“怎么样，不错吧？”看着阿君闭着眼，静静的回味着，“李贤君”嘿嘿一笑。“这茶…挺好的。”阿君愣了一会儿，他不懂茶，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茶固然是好茶，但是这泡茶的水可更是关键。这上好的山泉水，可是我跑了很远才搞到的。”“为了喝口茶，跑这么远？”阿君试探着问道。“什么话！为了喝口好茶，跑的再远也值得啊！”“李贤君”大大咧咧的说道。说完，他还不忘将泡在热水里的双脚相互搓了搓，长叹一声，脸上满是享受的表情。“你要不要也洗洗脚？”他看向阿君。“额…算了…”阿君摇了摇头，突然感觉有些不习惯：“你…以前不是…抠脚吗？怎么现在改洗脚了？”想了一想，阿君还是问了出来。听此，“李贤君”的脸色突然变了，像是被人说出了糗事一般，只见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真是有辱斯文！抠脚，什么抠脚！在如此优雅的环境里，怎么还能做出这样的粗鄙之事！”他一股气吼完，接着躺在椅子上大口的呼吸着，身体剧烈的起伏。
　　两人就这样，以一种怪异的状态，闲聊了好一会儿。“说吧，这次来找我，又有什么事儿。”“李贤君”坐起身子，给自己和阿君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问道。“我……我…我杀了人。”阿君低下了头。“喔…知道，不就是那个…那个上次在黑市里碰到的那个什么老刀吗，还差点要了你的命的那个。这次干掉了他，你也算一雪前耻了哈。”“李贤君”吹着茶水的热气，低眉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他是…林霄的兄长。”阿君抬起了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听到这里，“李贤君”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他。“而且…这次的凶手，并不是他们。我杀了一个…无辜的人。”阿君说完，又要低下头去，可却发现下巴上早已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再度抬头，发现“李贤君”不知什么时候又拿出了自己的那把折扇。“我说….”“李贤君”十分诧异的看着他，思考了半天，才组织好了语言：“你说，那个人贩子是无辜的？来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阿君。“这次，杀死陆战队队员的元凶，并不是猎者…”阿君淡淡的说道。“所以呢？这个老刀就是无辜的？那他以前做的那些为非作歹的事儿呢？”“李贤君”突然起身，把木盆中的水“哗”的溢了出来。“这一次，不是他。况且…他是林霄的兄长，林霄当时说能够劝服他，而我….还是开了枪。”
　　“明白了，明白了！”“李贤君”立刻坐了下来，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嘿，我还没想到，您倒是有一副菩萨心肠。”他突然笑着摇了摇头。“你所谓的踌躇，只是因为他是林霄的兄长？”“可能吧…”阿君似乎并不确定。“那林霄是个什么人呢？”“李贤君”继续问道。阿君努力的回忆了一下，接着说道：“他是个好人，虽然看起来粗俗不堪。”“而那个老刀，是你所谓的好人的哥哥。所以，他也应该是个好人，你是这个意思吧？”“李贤君”接话道。“...最重要的是，在我们包围老刀时，他竟然拒绝了与林霄相认。其实我最后清楚，他是一心求死，为了掩护林霄，为了不让我们连坐他…我曾经，也遇到过。”阿君躺在了竹椅上，望着门口的那颗苹果树。“噗嗤….”“李贤君”喝着茶，突然全部喷了出来，接着大笑起来。“诶呦….不行了不行了…..笑死我了….”他捧腹大笑。“你的意思是，恶人是不可以有兄弟情义，恶人是不可以有这样的人性的。如果有一点人性，那他就不是恶人，或者不该死。你是这个意思吧。”说到最后，“李贤君”终于收起了嬉笑的态度，一脸严肃的看着阿君。对此，阿君不知如何作答，一直保持着沉默。
　　“不说，算是默认吗？”“李贤君”两眼微眯，看着对面的阿君。“我不知道，也许吧…”阿君摇了摇头。“你还是如此可爱，可爱的有些让人不禁有些哑然失笑。”“李贤君”又躺回了竹椅上，双眼微闭。“我们是人啊，人总会有人性的。父母亲情，兄弟情义，忠人义事，家国情怀。大多数的人，还是有些的。那个老刀虽然是个恶人，却也是个人啊，保护自己的兄弟，留有一些人性，似乎并不为过。”说到这里，他并未睁眼，而是伸手摸索着，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不过，你好像忘记了，当初他将那么多无辜的人，像牲畜一般，放在路边任人挑选。那个时候，他有人性吗？当初你被他打倒在地，他非要将你置于死地，他有人性吗？”一连串的问题被抛给了阿君，让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虽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也不全然。林霄，也许不是一个恶人，但林刃一定是。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你作为陆战队员，为了保护队友，将他杀死，又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呢？如果恶人偶然间爆发出一丝人性，就不必受到惩罚，那我们干脆都去作恶好了。”“李贤君”说完，看向了阿君，却发现阿君也学着他的样子，闭着眼睛靠在了椅子上。“喂，我说了这么半天，你有没有在听！”“听见了，唠唠叨叨那么半天，傻子也听懂了。”阿君竟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额…”见此，“李贤君”倒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应答了。
　　“你说得对，恶人者，不能因为偶然爆发的人性，或者偶尔做出的施舍，就应该被宽恕或者感恩戴德。恶人，一旦作恶，就一定要接受惩罚，不管延时多久，正义可以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说完，阿君“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额….我是这么说的吗？”“李贤君”有些发懵，这小子…不过别说，总结的还挺好。“打扰你多时了，我先走了。”阿君说完，就向着门口走去。“哎，等会儿，等一下。”“李贤君”连忙跳出了木盆，赤着脚跑到了门口，拦下了他。“科特拉又出现了？”“是啊。”听到“科特拉”三个字，阿君立刻严肃了起来。“林霄他们先前的遇袭，为科特拉所为？”“李贤君”接着问道，阿君点了点头。“李贤君”思考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你笑什么？”阿君不解的问道。“我笑，你们的总部，连说谎都不会。”“李贤君”正色道：“之前，你们的陆战队被大范围的突袭。官方给出的结果，是被猎者突袭。但是实际上，几十个猎者竟然被你们五六个人就灭掉了。如此低下的战斗力，又如何有胆量主动招惹你们联邦的军队？”听到这里，李贤君面色也瞬间变了。“难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之前的袭击，十有八九都是科特拉做的。”“李贤君”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如此大规模的袭击，总部竟然会搞错？！”阿君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李贤君”摇了摇头道：“你觉得，你们的总部会有这么蠢？你我都能怀疑，他们之中会有人不怀疑？”“但是据他们说，幸存的伤兵都是这样说的。”阿君插话道。“这样啊…”“李贤君”又陷入了思考。“哈！是这样的。”他突然灵光一闪道：“是精神抹除。科特拉军，很有可能是用自身的精神力，将你们伤兵的记忆篡改，并植入了猎者作案的假记忆。所以…这些伤兵，很有可能是科特拉军故意放回来的。”“李贤君”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假设。见此，阿君吃了一惊。愣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并急忙说道：“那我得赶紧去和他们说清楚。”完后，转身欲走。“回来！”“李贤君”连忙将他拽了回来：“你现在这时候去说，算怎么回事！人家要问你，你是如何得知的，你怎么回答？跟他们说，你做梦知道的？”“额…”这个问题，阿君还没有想到。“而且，我还怀疑…”“李贤君”说道一般，突然不说了。“说话说一半，接着说啊。”阿君有些焦急的问道。“诶…没事儿，没事儿。你不要发声，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李贤君”摆了摆手。“额…好吧。”见他这么说，阿君也悻悻作罢。“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说完，阿君推开了柴门，迈步走了出去。“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身后，又传来了“李贤君”的喊声。对此，阿君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嗖”的一声，阿君又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之中。望着消失的阿君，“李贤君”回到了竹椅上，穿好了鞋子。此时，面前的洗脚水早已冰冷。他慢慢挽起了两边的衣袖，只见，左臂和右臂上都有一个十字棺椁的图案。“难道，此乃天意？”他第一次微微皱起了眉头。
　　“额…..啊！”阿君渐渐睁开了眼睛，伸了一个懒腰，接着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走下床，来到窗边。此时正是下午，外面阳光明媚，一缕光线射进了房间，打在了窗边的桌子上，那枚青龙勋章，正静静的躺在那里。“呼…….”忽然，外面一阵风声，引的阿君向窗外看去。只见，一艘艘的大小飞艇缓缓降落在了停泊处，这其中，不乏战舰。“联邦舰队……”望着窗外，阿君喃喃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