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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的钢铁城市,每当雨后就弥漫出血与锈的腥酸气味,夕阳的余晖透过能量罩折射出氤氲迷蒙的光,照射在城市凄凉而残破的道路上,更添几分萧索意味。
一个看上去最多不过15、6岁的少年此刻就正走在这样一条凄凉萧索的道路上。
少年穿一身普通到堪称简陋的布衣,身形消瘦但笔直,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成熟,他的每一步迈出也同样沉稳而坚定,没有半分动摇。
他早已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事,没有什么人能阻止他,因为他已经克服了自己心中的怯懦与恐惧,他已经有勇气去面对一切未知的危险。
是什么使一个最多不过15、6岁的少年人拥有这样的勇气?
是不是因为他也正背负着比同龄人更大的责任与苦难?
有人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然而事实却往往相反。
只有巨大的责任和压力才能促使一个原本天真的少年迅速的成长和成熟,拥有莫大的勇气与克服一切困难的信念。
因为除此之外他已别无选择。
周游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
周游的目的地是位于贫民区内侧边沿靠近城区南城门的“逆光”酒吧,那里是贫民区唯一的繁华地带,昼夜不停闪烁着LED灯的各种旖旎光彩。
这里不时有衣着光鲜华贵的“城里人”出入,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酒水以及香水的气味。对于贫民区的孩子来说,宛如世间唯一的天堂。
有的孩子很喜欢来这里,远远的观望酒吧街那“不一样”的世界,侧耳倾听依稀传来的架子鼓与电吉他的音响,憧憬着哪一天自己也可以穿上同样精美的衣服,优雅的在其中享受足以吃到饱的食物。
而有的孩子则很怕来这里,因为那一切的五光十色无不在提醒着他们自己正身处在怎样的苦难之中。
这是一种残忍的对比。
就在周游堪堪能够看到远处酒吧那灯光掩映下的古铜招牌时,道路旁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嚎声。
那是一个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中年女人,她衣不蔽体,满身泥污,如同一株在寒冬里枯萎的老藤,仿佛已在这残酷的世上消磨了全部的生命力。
此刻她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嚎,拼了性命发了疯一般的抱住自己面前一个男人的腿。
“还给我,把它还给我!”
女人尖叫着,任凭男人的脚重重踢踹在自己身上,仍旧死死的攥着男人的裤脚不肯撒手。
“滚开!”
男人飞起一脚踢在女人的小腹上,将女人踢得呕出酸水来,又兀自迈动被女人抓着的那条腿,硬生生将她拖行出老远。
女人的身体在并不算平整的道路上摩擦,将本就破烂的衣服进一步磨破,同时也在裸露出的皮肤上磨出道道血痕。
但她却攀着男人的腿,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那块面包是我的,还给我!”
女人尖叫着。
“你这种下贱的女人,迟早要被饿死,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分别。”男人如同铁石一般心肠,将手里的一块巴掌大的黑面包抓得更紧了些。
女人却如发了狂的野猫,突然跳起来,扑在男人身上,张口咬上男人那抓着面包的手。
“啊!找死!”
男人痛呼一声,更加用力的殴打起咬住自己手的女人,伸出另一只手拽住女人的头发,不断用膝盖猛击女人的小腹。
女人终于坚持不住,张开嘴,被男人甩在地上。
男人犹自气恼,继续对地上的女人一阵拳打脚踢。
女人无力反抗,只能双手抱着头蜷缩成一团,默默的忍受。
男人打得累了,啐一口痰,把手上还剩下大半的黑面包装进口袋,转身走了。
周游全程看着,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脚下却一动没动。
在贫民区,抢夺食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弱肉强食,生活在这里的人有时甚至与丛林里的凶兽也无区别,要千方百计使自己活下去,哪还有余力去管别人的死活。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自己也在艰难的争求那一线活下去的机会,周游依旧感受到胸膛里火焰一般燃烧的愤怒。
他只有忍耐。
短暂的骚动不只引起周游一个人的关注,周围还有一些贫民区的流浪汉侧目,他们大多表情木讷,对此似早就习以为常。另还有几个人脸上闪过贪婪与懊恼,仿佛正后悔自己没有抢先出手去夺走那可怜女人的面包。
周游抬起头,看见远处酒吧街上也有衣着光鲜体面的城里人望过来,他们中有人手里正举着酒杯或点心,只遥遥望着,在骚乱结束后又安然将目光落在自己身边的友人身上,谈笑风生。
仅只隔了短短一条街道的距离,却直如天堂与地狱的区隔。
在周游看来,长街的两头都是地狱,人心冷漠的地狱。
刚刚遭受殴打倒在地上的女人终于艰难爬起来,蹒跚走回路边的一个小小角落。那里正有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睁大眼睛呆呆看着她,眼中流露着惊恐与绝望。
待到女人走得近了,小女孩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直扑进女人怀里,呜咽叫着。
“妈妈!”
女人将小女孩搂得很紧,警惕的左右看看,突然猛的从自己嘴里扣出一块黑乎乎黏湿东西,又急忙塞进了小女孩嘴里。
“快吃了它,全部吞下去!”女人急促嘱咐着,看着小女孩咽喉滚动做出吞咽的动作,才终于放下心来似的长长出一口气。
骚乱过后没人再去关注这一对可怜的母女,所以此时也只有周游看清了那女人喂给女儿食物的动作。
周游看出那是一块黑面包。
正是那女人拼了命拼了挨打从别人手里咬下来的一小块面包,她原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周游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些,眼角也因为眼前这伟大的母爱而微微有些湿润。
世上的父母是否都抱有这样伟大的情感呢?
周游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周游家属于在贫民区中的普通家庭,所谓普通家庭的意思就是指他们不需要像流浪汉一样靠拾荒和抢夺食物来勉强维持生存,但全家人隔三差五挨上两顿饿倒也是常有的事情。
即便是这样的生活条件,即便依旧难以填饱肚子,但周游的父亲周竖仁却还是要“贪心”。
他竟贪心的要让自己儿子去上学,哪怕是在贫民区里简陋破烂的私办学堂,他宁肯挨饿也要让周游获得知识。
在周竖仁看来,无法感应到“源能量”的贫民区居民将来想要活出点希望来,就只有获得知识。
“知识改变命运。”
虽然这句古话并不时常灵验,却已是他们能够握在手里的唯一的希望。
当然,仅仅靠饿肚子省下点饭钱也是万万不够给周游交学费的,所以周竖仁还需要额外获得一些“暴利”。
对于贫民区居民来说,获得“暴利”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到逆光酒吧去谋差事。他们能够谋取到的差事通常也只有一种,那就是做“骆驼”。
“骆驼”不是指一种动物,而是指一项工作:是跟随探险队进入天葬森林,为觉醒者们扛行囊装备的工作。
天葬森林中不只凶兽密布,还隐藏着更为强大恐怖的荒兽。一旦遭遇荒兽,即便是觉醒者也会遭遇危险,更遑论只是生活在贫民区的普通人。
而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实在也不能完全被当作是人,因为他们已经低贱的卖出了自己的性命,所以才被称为“骆驼”。
骆驼只不过是用来运输物品的工具,而且随时随地都可以丢弃。
周竖仁就是靠着这样的工作勉强支撑着儿子周游这么多年来的学业,他的运气一直很不错,随然遭遇过不少危险,但总算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只可惜人的运气不可能一直这么好。
五天前周竖仁被人用藤条编的简易担架抬回家里,随意的摆在门前。
他没了一条腿,虽然做过了紧急的止血处理,但伤口处仍旧一片血肉模糊,人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来人是附近“逆光”酒吧的两个伙计,只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说周竖仁是出工的时候糟了意外,出工之前有言在先,伤亡自负。
母亲许萍当场急红了眼,踉跄跑过去趴在父亲身上,仿佛不能立刻接受眼前可怕的现实,又茫然望着那两个将周竖仁抬回来的酒吧伙计远去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哭起来,从起初只是眼泪汨汨的流,之后便低声的呜咽,声音渐渐变大,哀嚎般恸哭,直至哭晕在父亲身上。
周游花光了家里仅剩的最后的黑石币,请了贫民区唯一的医生来上门看诊。
医生说周游的母亲许萍是悲伤过度,导致交感神经系统压力素激增引发的急性心脏病,需要卧床静养。
至于周游的父亲周竖仁,那条断腿可费了医生好一番手脚,总算是保下了命,人也苏醒过来。
虽然人清醒了,但周竖仁又很快陷入绝望的深渊,对于他出工的遭遇更是讳莫如深,只一个劲说对不起周游母子俩,无法再照顾他们。
医生说周竖仁的腿是被凶兽活生生撕咬下来的,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这个时代要想断肢重生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利用3D打印加上器官重建技术可以轻松实现,而精细化的神经重连手术更可以让断肢恢复如初。
当然前提就是要有足够的黑石币。
然而贫民区的家庭根本拿不出这样的天文数字。
周游没有哭,也没有怨天尤人,只默默的照顾着卧床不起的父母。
当看到父亲被人抬回家,当看到父亲断掉的腿,周游就知道自己从此再也没有了哭的资格,他只能坚强。
贫民区居民的命运就是如此,正常情况下周游的父母坚持不了太多时日,病痛缠身又缺乏足够的医疗保障与营养补充,他们很快就会死去。
而留下尚且还是少年的周游,他也只能成为街上游荡的流浪汉,靠抢夺那孤儿寡母嘴边的食物维持生计。
但周游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命运。
所以他现在来到这里,来到这有名的“逆光”酒吧。
“站住!”两旁的保安呵斥住正前行的周游,他们的态度极为不善,目露凶光,“酒吧街附近不是你能随便靠近的,小鬼,一点规矩都不懂么?”
“我是来打工的,”周游面无惧色,平静回应,“我知道酒吧这里可以提供工作。”
保安的嘴角划起一抹讥嘲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两眼周游,目光中闪过不屑,淡淡道:“来做骆驼的?”
周游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不喜欢“骆驼”这个把人当作动物的称呼方式,那是他父亲曾经从事了几年的工作。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道:
“是。”